散席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夜幕炸开烟花。
不知哪里的爆竹声响起,王宝簪和凌云横都有些喝多了,两个人并肩送凌云燕和王宝壮出去。
出了殿看见早等着给凌云燕一家引路的太监,才想起他们现在身份不同了,不用像从前在村里那样把人送出院门了。
凌云横想想觉得好笑,扭头一看王宝簪也红着脸大笑,又觉得心情甚好。
很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池蛤忽然躬身上来,“皇上,今夜您在哪儿睡呢?”
凌云横闻言清醒了几分,回头一看,众嫔妃们有的眼中热切,有的目光懵懂。
他身边的王宝簪只顾拉着凌清圆看烟花,母女两个欢天喜地,乡下可从来没见过烟花。
“去大坤宫守岁。”
凌云横忽然伸手摸摸凌清圆的头,凌清圆回头朝他笑,听见他道:“这是朕头一次跟女儿一起过年。”
“是。”
池蛤赶紧应了一声,吩咐人下去准备。
跟着凌清圆伺候的小乐子等人都笑开了花,心道公主果然受宠。
众嫔妃听见这话,便是有些羡慕也无话可说——
皇上陪正宫娘娘和唯一的公主守岁,合情合理,不这么做才奇怪呢。
到了大坤宫,轻云等人见皇上来了都很高兴,王宝簪立刻道:“把东西都摆上来。”
东西?
什么东西?
凌云横进殿一看,只见殿中炭炉烧得暖和,靠窗的坐榻已经铺好了软垫,上头的紫檀木桌摆着几样宫里从未见过的吃食。
看样子十分熟悉……
“是年蒸?”
“是啊。”
凌清圆爬上榻后,王宝簪跟着在她旁边坐下,夹了一块红糖枣泥年糕给她,还没咬已是甜香扑鼻。
凌云横在她们对面坐下,夹起一块年糕尝了,这滋味恍如隔世。
从前乡下家里,每年过年爹娘都做年蒸,进京之后却见不到这江南的吃食,没想到大坤宫居然有。
他又惊又喜,“这是哪来的?”
“我请宫外的师傅做的。”
王宝簪一面吃,一面得意道:“大姐不是嫌京里过年没年味儿吗?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来着,想来皇上也想念在乡下过年的时候了。正巧表叔那有咱们家乡来的师傅,做得一手好年蒸。”
“上回表婶进宫看我给我带了些,我吃着不错,就送了些银子出去让那师傅多多地做些来。”
可惜她在大殿的年夜饭吃饱了,这会儿再香甜的年糕也吃不了多少,只吃了一块就停手了。
凌清圆也只吃了一块,回味回味在乡下过年的滋味也就罢了,再多也吃不下,她的小肚子已经圆滚滚了。
倒是凌云横吃了两块,还要夹第三块时不知想到什么,默默放了筷子。
王宝簪知道他的心思。
他想吃,又不好意思显得太贪嘴,毕竟她们母女两个都停筷了。
她笑道:“除了年糕,还有发糕,还有‘堆元宝’呢。咱们乡下过年吃的就是这些,皇上想吃就挑几样带回乾宁宫好了,我预备了很多呢。”
凌云横挑了挑眉,“也不用,朕想吃的时候就来大坤宫吃。”
别说了,光是摆在这里看,他心里都暖。
就在这时,凌清圆忽然打了个呵欠。
“困了啊?”
她点点小脑袋,王宝簪把她搂到自己怀里,“那就歪一会儿,快到子时了。”
守岁是要守到子时的,若说压岁钱是大人给孩子“压祟”,那守岁就是孩子替父母“守平安”。
守到子时再去睡,方能祈祷父母平安。
凌云横看了看困得歪倒的凌清圆,“她才这么大,就知道过年替父母守岁了。”
王宝簪撇撇嘴,“这算什么?从三岁那年她就开始守了。村里人告诉她她爹没了,要把妈守好,三岁那年她眼睛都不眨,生怕自己睡着,看得我都心疼。”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凌清圆不但是穷人的孩子,还是孤儿寡母的家庭,自然比一般的孩子早熟懂事。
凌云横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没过多久,王宝簪坐着也渐渐歪了身子,母女两个靠在一起打盹。
殿外的宫女太监们也昏昏欲睡,只等着子时一到收拾了便好回去睡觉。
凌云横忽然站起来。
他慢慢地,轻手轻脚地走到王宝簪那边,背对她坐下,用宽阔的背撑着她快要倒下的身体。
果然,没一会儿王宝簪就无意识地靠上来了。
他嘴角微翘,暗暗得意。
轻云端着新茶进来,看到这一幕愣了愣。
凌云横立刻看向边上的博古架,假装正在欣赏上面立着的一个青铜小鼎,轻云连忙低着头轻轻把茶放下,退出内殿的时候掩口偷笑。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又响起一阵炮仗声,子时到了。
凌清圆迷迷糊糊地醒来,爬下榻跪在地上,尽量端正地磕了一个头,“爹,妈,新年平安。”
“好孩子,快去睡吧。”
凌云横说着,朝殿外一看,小乐子立刻带着宫女进来,又扶又抱地把凌清圆带回乾宁宫了。
池蛤也进来准备请凌云横回去休息,不想他看了一眼犯了酒劲昏昏欲睡的王宝簪,忽然打了个呵欠。
“朕困了,懒得挪动,今夜就在大坤宫歇息吧。”
池蛤惊讶地抬起头。
皇上……要在大坤宫过夜?!
他停顿了片刻,确定凌云横没有说错,连忙出去吩咐人准备皇上睡觉的用具。
大坤宫的宫人听见皇上要留下过夜,瞬间都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