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赵楷端坐在龙椅上，聆听臣子们的讨论。
半数以上大臣认为，金国海军已经开拔的消息，朝廷应该彻底封锁起来，不能让百姓知道。
也有人认为，宋金之间的榷场一关，百姓早晚都得知道。
朝廷早点发出警告，让百姓们有所准备，可以极大可能减少他们的损失。
双方各执一词，各说各的理。
退朝后，韩世忠留了下来。
“官家，微臣在朝堂上没敢说，其实边疆百姓已经得到消息了。还发生了不少起抢夺货物的闹剧！”
“依你看，如何做更妥当？”
赵楷与他一起走在宫道上，炽热的暑气让两人都汗流浃背。
韩世忠不敢妄议。
尽管他现在也算是皇亲国戚了，但他不想让人背后说闲话。
他想了片刻。
“官家，有两个人一定知道。”
赵楷眉梢一挑，瞬间了然，“走吧！那里兴许还凉快些！”
“小乙，去皇城司！”
临时顶替张天一位置的太监忙叫人抬来肩辇，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皇城司大牢走去。
陈东和张浚盘膝而坐，悠哉地翻着书本。
听皇驾来临，连忙起身跪迎。
“起来起来！”
赵楷挥了挥手，往狱吏提前备好的凳子上一坐，“两位爱卿这里真是别有洞天，比朕过得舒坦。”
张浚和陈东显然收敛了许多。
韩世忠把现在的局势一说，两人立刻严肃起来。
陈东俯了俯身，“官家！百姓不是聋子，更不是瞎子，与其让谣言漫天飞，倒不如朝廷开诚布公。
官家时常说，百姓是水，这一片汪洋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
张浚养得白嫩了许多。
听完陈东的话，他捋须点头。
“官家，陈大人所言不虚。想当年金国翻边，十六州百姓可没少出力。
这次虽然是海战，百姓能够做的不多，但如果金国还有登陆的打算，单靠现在的陆地兵力，恐怕也不够用啊！”
韩世忠眼色一暗。
“是的，官家，西边的边兵都动不得。压力就给到了各地城防军身上，他们大多数都没有跟金国作战的经验，何况南方……”
何况南方如果真的起事，李彦仙那点人，连自保都成问题！
到时候，整条东岸沿线的兵马都会被拖入战斗，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赵楷起身，在幽暗的廊道里来回踱了几步。
“你们二人写朝廷通告，要快！”
“待这一仗打完，朕就为孩子们举办婚礼，到时候……”
他话音未落。
左子慕冲了进来。
“官家！”
赵楷打住话头，自己先离开了大牢。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子慕，这可不像你！”
“官家，康王的儿子死了！”
走到无人处，左子慕急道。
“什么！怎么死的？”
赵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历史上的赵旉只活了两岁，而这个赵旉已经躲过了那一劫。
而导致赵旉去世的苗傅，刘正彦此时就在李彦仙麾下，一直处于监视之中，怎么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左子慕叹道：“咱们的人已经断定是中了某种毒。但是康王知不知道，眼下兄弟们也没底。”
赵楷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这个侄儿是邢王妃生的，不可能这样，不应该这样……”
左子慕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还以为他在担心康王和王妃。
搀住他道：“官家不用担心，太医们都在康王府邸，邢王妃虽然伤心，但身体无碍！”
赵楷抚着胸口，缓缓闭上眼睛。
难道他改变不了赵构的命运吗？
这个孩子若是死了，那么接下来他会怎样做！
“子慕，谌儿如今人在何处？”
“起先出了一点意外，现在已经在来顺的陪伴下，去见康王了，如果没有耽搁的话，想必已经见到了！”
左子慕简洁道。
赵楷猛然扭身，抓住他的手臂道：“让人保护好他！”
左子慕不知道一向镇定的赵楷，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小孩子的去世，变得如此不安！
纳闷地点了点头。
回到寝宫，赵楷整个人脚底下如同踩了一团棉花。
他在赌。
赌命运可以改。
因为他的到来，已经改了太多太多。
可是这么多年积累的所有自信，却被赵旉去世的消息狠狠地打了一拳！
他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孤独。
林语堂说过。
孤独这两个字拆开来看。
有孩童，有瓜果，有走兽，有飞虫，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的巷口，人情味十足。
他在这个异时空，从来都是满怀期望的。
现在，他忽然间迷茫了！
小乙担心的垂手立在一侧，犹犹豫豫道。
“官家，皇后又叫了戏班子，还问官家要不要去看戏？”
赵楷复杂的目光看了他片刻，露出一丝笑，“去啊，怎么不去！”
待起身后，缓缓道：“小乙，去把寿康宫那位也请出来吧！”
……
韦太妃坐在椅上，脸上的神情与一旁笑靥如花的朱琏截然不同。
赵楷只顾着喝酒。
看似盯着戏台子，可是散漫的目光却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耶律普速完偷偷看他。
瞧他离席，也找了个借口跟了出去。
“赵官家，这可不像你！”
她阴阳怪气地打趣道。
赵楷冷声道：“滚！”
耶律普速完阴笑了一声，“官家的脸比那戏好看，我为什么要走，我偏要在这里看个够！”
赵楷握住她的手腕，反拧着把她推倒在地。
“如果你还想看到活的耶律大石，就给朕安分点。否则只要朕一声令下，你每日都能看到你父亲的一小部分！”
耶律普速完捂着肩颈痛呼。
“赵楷，你就是个魔鬼！告诉我，我弟弟在哪儿？”
赵楷居高临下，眼光中满是戏谑。
“他跟你父亲的处境一样，就看你是想看死的还是活的了。”
耶律普速完攥着拳头冲到赵楷面前。
但是又不敢仰头直视那双漠视生命的眼睛。
颤声地祈求道：“赵楷，放过他们，让我做牛做马都可以！”
“皇后最近在做什么？”
赵楷嘴角带着讥讽问道。
普速完没料到他如此直接，正想随便说点什么，敷衍一下。
一想起他说起父亲弟弟时的样子，便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皇后……她时常去寿康宫。”
说完，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