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谌搔了搔头，“儿臣还小，不急。倒是母后，你感觉如何了？”
朱琏见他羞怯，只想着来日方长，也没有紧追着问。
“好多了！往日总是做些奇怪的梦，梦中那些人那些事，似真似假，一醒来，头痛的很。
最近用了药，怪梦没有了。
对了，你的外公说的那些话，现在想来，也让母后觉得十分古怪，不知他当时是为了安慰我，还是为了官家的颜面。
母后是家中的妹妹，姐姐与姐夫死于火灾，是这样没错吧？”
赵谌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看着那张含笑的面容，对朱琏有些心疼，又有些愧疚。
他这个儿子不称职，但一想到她受过的委屈，觉得父皇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至少，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只享受着安宁与美好，燕王府的那些事都不会再重演了。
赵谌伏在她膝头，瓮声瓮气道：“母后不要多虑，有父皇和儿臣在，定保母后一生无忧！”
朱琏抚摸着他的头发，宠溺地笑道：“你呀，跟你父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前朝国事繁忙，母后这里有人照应，你们只管忙你们的。”
赵谌郑重点头，又陪她聊了些途中的趣事，看着她安睡后，才离开。
赵萱儿站在院中，为自己刚才的鲁莽脸红。
她总觉得今日的皇太子与以往不同，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儿有异样。
擦过药膏后，手掌的烫伤处丝丝清凉。
她蹲身收拾着瓦片，把药渣仔细收好，装进了木箱。
这是父亲和官家特意叮嘱过的，药渣不可落到任何人手中。
赵萱儿只以为这是对配方保密，没有想到更深的层次。
做好这些，她立在树下，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心中怅然，父亲走了，自己好像无依无靠了呢！
赵谌吩咐完宫女，轻声来到院中。
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忽然一乐，“小丫头，之前在赵太丞家，我们只见过几次，你换了衣服，刚才险些没认出来。”
赵萱儿敛了敛神色，屈膝施礼，“皇太子殿下说笑了。那时候是因着康王殿下，殿下时常探望，而奴婢又在他跟前支应，这才得见殿下几次。”
赵谌歪头在她脸上瞧，想起她初见时刚才的反应，可不是只见几次这么简单。
看来，有必要去九皇叔那里打听下。
“赵……萱儿？”
赵谌笑道：“你不用拘谨，我很好说话，只要你对母后尽心尽力，除了父皇和母后的，东宫也少不了对你的赏赐。”
赵萱儿年纪虽轻，但因从小跟着父亲看诊，看过生死离别。
对于赏赐，并没有什么让她心动的。
如今再见赵谌，瞧他远不是往昔那人给自己的感觉，她脸上已无法掩饰那份失落。
“谢皇太子殿下宽慰，萱儿能侍奉皇后娘娘，已无所求！”
赵谌呆愣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丝笑，“那之前对我呢？”
赵萱儿笑容同样僵硬，“殿下误会了！那都是萱儿不懂事。还有这个，还给你……”
“哼！”赵谌撇了撇嘴，振袖离去。
赵萱儿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明明是他先生分的，怎么还生气了？
目送他远走，赵萱儿回身关上宫门，见皇后近身的宫女走过来，她连忙喊了声“玉儿姐姐”。
琼玉白了她一眼，“难怪你能凭空来到坤宁殿，原来跟太子殿下还有渊源，真是深藏不露啊！”
“琼玉姐姐，不是这么回事。”
赵萱儿把瓷瓶摊在手心，“你瞧，是太子不小心打翻了药罐烫伤奴婢，于是好心赐了药。
我想还回去的，可他对我不理不睬……”
言语间，还带着几分失望和无奈。
琼玉拿过瓷瓶，看了一眼，放进自己的腰兜里，“算了，料你也没这么大的能耐，改日皇太子殿下再来，我还他。”
“是！”赵萱儿低眉顺眼地施了一礼，“那我先歇着了！”
这一夜，赵萱儿睡得极不安稳。
第二日煎药时，差点煎糊了，端起陶罐的时候，还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
赵谌没有被安排差事。
朝堂上的纷争，也都有赵楷扛着，他有心分忧，但赵楷却让他休息些时日。
这日散了朝，他在垂拱殿外见到了赵构。
一跃拦住去路，调皮道：“九皇叔，听说你新纳了侧妃，喜酒没吃着，是不是该补给我？”
“臭小子！”赵构被吓了一跳，抬手捏了捏他的软腮，这才放下心来。
赵谌唇畔挂着一抹不自然的笑，背着手，倒退着走，“九皇叔，向你打听个人。”
“何人？莫不是那个女刺客？”赵构面色一沉，又要开始说教。
“不是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娃。”赵谌喊他打住，调门有些高，引得散朝的官员往这边瞧来。
尤其是兵部尚书杨安，双眼就像是要冒出火一样，恨不得把赵谌当场烧了泄愤。
他的儿子至今还不敢出门，更别提去国子监读书了。
这样下去，离成废物不远了。
虽然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杨安还是从心底里恨赵谌。
赵构抬眼望去，投去冷冷的一束目光，杨安这才甩着大袖往宫门方向走去。
赵谌自己惹的事，自然有数。
后来听说赵太郎故去，他心中愧疚至极，却不敢在赵楷面前说半个字。
大费周章保下他，朝廷的风言风语也都过了，他要是再旧事重提，赵楷少不了要心焦上火。
“正经女娃？”赵构狐疑地看着这张脸庞。
打趣道：“情窦初开美少年，谌儿也有心仪的人了？”
“不算是。只是好奇，我那替身趁我不在，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赵谌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不似几个月前那般冷冽了。
赵构知道念奴的举止，多半是招惹到了那个丫头。
“是赵太丞家那个未出阁的丫头吧？”赵构狡黠道，“她还倾心与我呢，怎么，这回又对你上心了？”
什么！
赵谌真希望自己听错了。
“跟你说笑呢！”
赵构拍着他的后背，与他并行，“那姑娘单纯天真，被赵太丞培养成了一个行走的药箱子，心肠倒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