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面向俊朗的少年同时惊愕，“合不勒？”
兀术坐回帅椅，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合不勒是蒙古各族的首领，与我们金国一衣带水，当互相守望，共克敌奸。”
完颜雍心想，所谓的“共克”，针对的是西辽。
可是金国的步兵骑兵所剩无几，这么忽悠一个野蛮人，共同伐辽，合不勒肯答应才怪。
耶律棋更想不通。
合不勒当年是依附于耶律大石的，甚至还出兵协助耶律大石大败东东喀喇汗国，夺去虎思斡耳朵这样的西部重镇。
怎么，也搞自立了？
两人脸上表情一样，可是触发点却大有不同。
兀术来回逡巡片刻后，道：“三天时间。耶律棋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你若肯写信给西辽，本帅依旧信任你。
可是你若耍花招，别怪本帅不念旧情。
乌禄，你盯着他，出现任何差池，唯你是问！”
就这样，完颜雍救人不成，还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他交上匆匆写就的汇报书，跟耶律棋一起告退，出了帅帐。
耶律棋重叹：“你也是的，好事你掺和掺和，明知道他叫我来没好事，你还上赶着来。这下栽了吧？”
“栽什么栽！你，我还不清楚？”
完颜雍背着手，踢着脚下的碎石，“你这么怂，谁都能骑到头上欺负你，可以想象，你在大辽时的处境。
四皇叔想用你套取西辽情报，甚至还想拿你威胁西辽，让他们老实点……
呵呵，耶律大石要是没有两把刷子，岂能把西辽经营到这种规模！
你觉得新帝身边的人，会是傻子吗？
他们恨不得有人弄死你，然后趁这个热乎的由头，跟我大金国开战，报当年灭国之仇！”
耶律棋感激地看着他。
完颜雍站定了，漆黑的眸子带着暖意望过来，抬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呀！一个契丹弃子，别再抱有希望了好吗？
我现在年纪不大，不能入朝为官，但这一战之后，我一定会得到皇帝赏识的。
到时候有我罩着你，你怕什么！”
耶律棋闻言，忙把头一垂。
他从来没想过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甚至还盼着大宋能把金国夷为平地，为自己那些族人报仇雪恨。
尽管大宋也不是好东西。
可是比起金国而言，他们至少不会烧杀抢掠，也不会欺辱弱小。
仇恨的种子埋得越深，生命力就越顽强。
在不见天日的心底最深处，它缓慢地积蓄力量，准备厚积薄发，有时候涨的耶律棋胸口生疼。
他一次次在月下挥汗如雨，发泄那股沉重的负面情绪。
但他不知道，完颜雍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完颜雍见他脸色晦暗，忙道：“兄弟一场，我不怕你笑话，当今皇帝合剌是我的玩伴，我对他也了如指掌。
他不好战，更不希望穷尽全国之力去与大宋对抗什么。
可是，他身不由己，那样的高位之上，只有头顶的穹庐和银河，但那些不能给他方向。
是满朝文武推着他走，耶律棋，安心地留下来，与我一起看着大金国变成你希望的样子，不好吗？”
耶律棋苦笑，“我想的是什么，你不清楚吗？”
完颜雍耸耸肩，“对，灭我女真，为你契丹报仇雪恨……所以，你更得留下来啊！耶律大人，到时候记得留我一命哦！”
“起开！”耶律棋被他逗笑了，恼怒地推开他。
明明很严肃说心事，在他看来，就是个笑话。
嗨，可不就是笑话嘛！
自己信息闭塞，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大宋的那帮浑蛋，用完自己就逃之夭夭，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过。
真不知道，大宋现在到底在搞什么，制造那么牛逼的火器，不来攻打金国，难道留着吃吗？
完颜雍看他嘟嘴，搂着他的脖子打趣，“好了！请你吃酒，完了给你俩貌美姑娘，咋样？”
“我不要姑娘！”耶律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他自己觉得没什么，可是听在完颜雍耳中，这话却另有一番杀伤力。
完颜雍把舌尖抵在左侧腮肉上，隔着脸皮摸了摸隆起的地方，笑而不语。
耶律棋看他古怪地笑容，苦闷道：“别反悔，我今天能喝两坛！”
“好！二十坛都行！”完颜雍把身体的重量倾在他身上，“只要你啊，认清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我都可以。”
“压死人了，起开！”耶律棋咕哝着。
……
水师训练场，旌旗猎猎。
士兵们打着赤膊上阵，汗湿的后背在阳光下泛起黝黑的光泽。
杨沂中站在岸边，冷声道：“殿下，这王燮是不是疯了？水文条件不明朗的情况，他也敢拉人出海？
损失了人事小，那么多的火器，一旦有损，可就不好交代了！”
赵构望着碎金点点的海面，“杨沂中，张俊人呢？”
杨沂中叹道：“张将军昨夜跟将士庆功，喝的多了点……”
“王燮也在场，他人不是照常训练！”赵构一股无名火腾地燃了起来，“去叫他来，今日，本王倒想看看，我大宋水师的真本事。
对了，传令下去，炮弹尽情用，我跟皇兄要的所有火器，已经在路上了。”
杨沂中身子猛然一僵。
俯下的脊背缓缓抬起，“是，卑职现在就去叫他来。”
赵构看着他离去，扶在椅背上的手，越攥越紧，两只眼中的光芒也渐渐熄了下去，喃喃自语道：“本王清白半身，你们真的要陷本王与不忠不义吗？”
他合上眼，心中顿时感到一阵酸楚。
不知何时，王燮手拿各色旗子来到他身后，关切道：“殿下，你不舒服吗？要不你回去吧，末将盯着。”
赵构慌乱地调整情绪，扶了扶额头，转过身来，“无碍，本王只是没有休息好。继续吧！”
王燮一脸赧色，“张将军如果不来，那末将指挥属下分两队，进行对抗吧！”
康王咬了咬牙关，“先让他们休息，张将军，或许有事耽误了！”
是。
张俊昨夜御女无度，今天早晨连腿都站不稳，别说上船，上炕都费劲！
赵构想给自己找些脸面，是因为他的心腹已经从幽州打探到了不好的消息，这消息就是向赵谌泼污水的人，是莲宗之人。
莲宗当年余孽未清，四散逃命。
总部如今就在江南。
康王惊地无以复加，他不敢想象，这件事背后的牵扯势力，因为他作为一个地道开封人，明显感觉这里的臣民要滑头的多。
阳奉阴违，是家常便饭。
甚至是官员们的一致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