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季重雪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古代战场。
但这也算不得真正的战场，毕竟只有寥寥数十人，但也可以微知著，可以想象到那些大场面了。
城门高大漆黑，零星的火光下，一身甲胄的少年少年骑着白马，英姿勃发。
长枪挥舞，身姿翩跹。
这也是季重雪第一次看见宋风寒这般冰冷狠厉的神色。
他不禁勒紧了马，马儿微微后退了一步，他的腰上也贴上了一只手。
一道温热的呼吸贴近耳边，季重雪手臂上鸡皮疙瘩顿起。
“陛下看的很入神啊？”
季重雪瞳孔微缩，僵硬地侧过头，对上白长灯那双笑意总是浮于表面的眼。
“太…傅……”
完了。
季重雪慌张的转头，想要去找秦敏帮忙，却发现身后空旷，十万精兵整队伍规整的往后撤退。
余下百十余众都被按在地上，连秦将军也被堵住了嘴。
他第一时间看向方才宋风寒所在的地方，城门大开，精兵马匹呼啸涌出，宋风寒一人孤军奋战。
季重雪心慌更甚，不顾身旁的白长灯，一脚踹向马肚子。
“宋风寒！回来！！”
会死的！这样一定会死的！
又不是铜墙铁壁大罗神仙！他只是个血肉之躯！
以一抵十尚且能胜，以一抵百呢？千呢？万呢？！
这城中岂能没有万人？！
白长灯眼眸微眯，朝身旁的小将伸出手。
那小将将自己的弓箭递给他，有些担忧，“丞相，那是陛下啊……”
白长灯冷笑，“本官想要一个不会乱跑的陛下。”
后方众人噤若寒蝉，无一不是冷汗津津。
他们默默的看着当朝丞相大人拉紧了弓弦，对准了他们的陛下。
万军围堵，宋风寒无法顾及到每一个地方，身上盔甲已有所破损。
恍惚间，他看见了季重雪的枣红小马。
陛下……子禾。
子禾。
别过来！不能……不能过来……
“别过来！”
“别过来！子禾！快走！！”
季重雪随着马匹颠簸，分毫不顾对方的话，突然，小红马的身子颤动了一下，前蹄高扬，昂首嘶鸣。
它开始毫无目的的乱撞，不多时便倒在了地上。
季重雪随着它一起摔了下来，脑袋撞上砂土，顿时一懵。
身陷阵中的宋风寒心下焦急，这一晃神，肩上便中了一刀。
林中的十万精兵几近全部撤走，白长灯这才骑着马悠悠的靠过来。
他一身白衣胜雪，抱起地上昏死过去的小皇帝，坐到马上。
这样才乖啊……
他轻轻笑着，用袖口擦去小皇帝脸上的血，而后对众人道：“回营，有不服者，斩。”
——
在小皇帝还不是皇帝的时候，便表现出不同于常人的聪慧和深沉。
起码在那个年纪的孩子里算是深沉的。
大人们总爱逗他，“你喜欢父皇还是母后？”“长大了想不想当皇帝？”“长大后想要娶什么样的妻子？”
每一样，季重雪都会认真回答。
最后那一条，“长大后想要娶什么样的妻子？”，白长灯记得最清楚。
当时季重雪说：“要可爱，要漂亮，还要喜欢我……反正、反正不是太傅那样的！”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就在身后。
如果知道，恐怕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厌恶学习的孩子他见得多，厌恶教学的师长的孩子自然也不少，季重雪这样讨厌他他原本是不在意的。
直到季重雪一天天长大。
他可爱又可怜，总是出其不意，变着花样惰懒，跟谁都能拌几句嘴，唯独还是怕他这个太傅……
为什么怕呢？
凭什么怕呢？
他养他护他，辅佐他教导他，教他做人做事、为君之术，到头来竟还是怕！
一盏孤灯下，白长灯的眼中并无亮色，他留余力的撞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小皇帝。
他是清心寡欲，可对季重雪可是例外。
白长灯抱着怀里的少年起身，坐到平时议事的桌边，把他放上去。
他伸手在笔筒里挑了一支玉杆笔，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少年披散着头发，额头被包裹着，随着动作，还有些血渗出来。
他紧闭着眼，无声无神，原本颜色就浅的嘴唇更是苍白无比，可怜至极。
白长灯把手中的笔杆也放了进去。
“陛下还不醒吗？非要臣再做些别的？”他低声问道。
实际上除了这个，旁的也做不出什么了。
季重雪没有任何反应。
白长灯按住他的腹部，狠狠地压了一下，将里头才放进去的东西挤压着。
“反正臣也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再过分一点也没问题吧？”
“瞧瞧你现在这幅样子……嗯？哭了…陛下惯会装可怜，不许哭！”
“既然哭了为何不醒？等臣拿戒尺来吗？”
“陛下…他与我比，谁让你好受一些？”
“陛下……”
——
季重雪醒来，手脚皆被绑着，四肢分得极开的躺在床上。
……怎么回事？
他努力动着酸痛的脖子四下张望，终于在不远处的笼子里发现一个人。
小姑娘背对着他，蜷缩在极小的笼子里，铁笼做的很密，稍微胖一点的仓鼠都挤不出来那种。
“……阿巴？”
季重雪声音沙哑，活像是在杀猪刀上滚了一圈的破锣嗓子。
阿巴没有回头，就这么老实的坐着，哼哼唧唧哭道：“是我！嘤嘤嘤主人！我早就该跟你私奔的！要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呜呜呜……”
季重雪抿了下干涩的唇，艰难道：“对不起……你现在是转不了身吗？”
“不是……”阿巴泪眼汪汪的扣着手指，委屈的小声道：“主人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看见了会死机的……”
季重雪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
思绪回笼，他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宋风寒陷阵，身后有人射中了他的马，使他摔下，然后……他就到了这。
白长灯。
是白长灯做的。
“阿巴，你是谁抓过来的？”
“白长灯那个狗男人！”阿巴咬牙切齿道，“三天前他去宋风寒的帐篷里抓了我！你看这小笼子，我变成仓鼠也钻不出去，他肯定早有预谋！”
三天？
季重雪拧眉，“那宋风寒呢？他……应该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