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暖面色一红,默默地把膝盖挪开,站直了。
好在沈傲也没有再有其他的动作。
等楚云暖轻手轻脚地刮完了胡子,水温也凉的正好。
她把沾着胡茬的帕子和弄脏了的水让丫鬟端了出去,转身回来一看。
沈傲后颈窝搁在靠椅顶端,仰面躺着,呼吸均匀。
“将军?”楚云暖小声地唤了一声。
他已经睡着了。
或许是这几天太累,又或许是楚云暖的动作十分轻柔舒服,沈傲睡得十分香甜。
以至于她不忍心将他叫醒。
她转头看了一眼提前准备的浴桶和热水,又看了一眼睡得安静的沈傲。
罢了,等他睡醒再说吧。
楚云暖找了一条薄毯子,替他盖在上腰上,熄了灯,轻轻地关上门,离开卧房。
她走后没多久,屋内原本已经睡着了的沈傲,蓦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屋梁。
管家在夜色之中端着药站在房门口,刚要抬手轻轻敲门。
“进来。”屋内传来沈傲淡淡的嗓音。
门重新被合上。
这一幕,楚云暖自然是不知道的。
------
等到第二天,楚云暖醒来的时候,丫鬟告诉她,沈傲一大早就出了门。
楚云暖不悦地在心中埋怨了狗皇帝几句,打着呵欠穿好衣裳,就见清霜在整理包袱。
她也没问,等到从从容容的洗漱完,用完早膳。
清霜才来到她身边,支支吾吾地问道:“夫人许久没有回相府了……要不要回去看看?”
清霜是将军府里的丫鬟,对丞相府一点感情都没有,自然不会替她考虑丞相府的人情往来。
“相府送来请帖了吗?”她淡淡的问道。
“这倒是没有。”清霜左右思量再三,忽然“噗通”一声跪下了:“夫人,奴婢自作主张,还望夫人恕罪。”
楚云暖皱眉,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清霜。
她从未将这个丫鬟当做下人看待过,只觉得两人在这将军府里,是个有话说的伴。
但清霜有些时候太过于处处为她着想,因此有些事情未经过她的允许,就偷偷地私下先做好准备。
这一点,她曾有些介意,但从未明说。
楚云暖喜欢事事先说明,商量,沟通,决定。
她不喜欢先斩后奏。
此时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让她起身。
“你又做什么了?”嘴里虽然这样问着,楚云暖心知肚明是因为早上收拾东西的事。
“奴婢想着这几日……”清霜害怕楚云暖生气,又觉得自己作为下人,的确是要替主子打点好这些,鼓起勇气,说道:“是丞相夫人的忌日……”
不待清霜说完,楚云暖的眸色便沉了下来,神情平淡。
清霜见她不像是要生气的样子,继续说道:“夫人您是不是要回丞相府中祭拜?”
“你怎么知道我母亲的忌日是何时?”她看了一眼丫鬟。
清霜低下头去,小声道:“奴婢并不知道,只是那天听赵夫人提起。”
楚云暖沉吟了半晌。
说实话,她也并不知道母亲的忌日到底是准确的哪一天。
这些年,丞相府只对外宣称,丞相夫人产下一女,不久后便身亡。
可这么多年了,相府的祠堂,却从未见过母亲的名字。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楚云暖慢慢地问道。
清霜见她没有生气,赶紧点头:“收拾好了,夫人……”
“你派人给丞相府送信,就说我下午便回去。”
“是。”清霜应了,立刻着人去办。
-----
一辆朴素的马车,从热闹的正大街穿过,转入一处偏僻的窄道。
窄道的尽头,打眼一看,是一片稀疏竹林,竹林后白墙红瓦,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后院。
寻常人走到此处,都会以为没有了路,往往折返而行。
那辆马车却顺着树林朝着东边又走了一段距离,直到眼前视野开拓,一片碧绿湖水映入眼帘。
旁边的白墙红瓦也到此截断,出现一条小道。
车夫稳稳地将马车停住,转身对着车上的人称呼:“爷,到了。”
车帘被一双修长的手掀开,那只手背上青筋浮现,皮肤是不自然的苍白,黑色长靴迈了出来,紧接着是高冠束发,一身黑青色宽袍常服的男子从容下车。
正是沈傲。
他付了银两,目送着车夫调转头离开,这才负着双手,从白墙红瓦尽头穿过竹林,朝着更深处走的宅院走去。
院子不大,歪七倒八的围着几根栅栏,稍微走进一些,便能闻到一股浓浓地药味。
那宅院分明就在眼前,沈傲却弯弯折折地在竹林里穿来穿去,仿佛是在故意绕路一样。
饶是他动作已经够轻够准,宴浩渺还是听见了动静,手里拎着一把翻炒药材的大漏网就冲了出来。
“都十几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莽撞的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沈傲不慌不忙的摘掉落在肩头的一片竹叶。
如果宴浩渺指的大动静,是这片竹叶的掉落,那他无话可说。
“皇帝又给你指派差事了?”宴浩渺转身往屋内走去。
“嗯,过几日要举办武举考试,让我主持。”沈傲垂着眸子跟在他身后进屋。
屋里药味更重。
最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圆桶,桶里黑沉沉地一片水。
沈傲动作娴熟地开始抽掉腰带,脱衣裳。
“回了京都之后,还不如在边塞潇洒了,一天天的召你进宫,屁大点事都要你主持。”宴浩渺把头上的白色布条紧了紧,嘴里骂骂咧咧。
“武举考试是大事,事关宁国以后的的朝纲稳固。”沈傲并未多言。
这两句,便足矣。
此次皇帝将武举考试的主持大权交给他,怕是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以文治国的宁国,日后迎来的,将会是以武安邦的盛况。
“我就没见过哪国将军跟你似的,忙的脚不沾地,连治病的时候都没有!”
宴浩渺轻哼一声:“那驴棚里的老驴病了,还得歇上几日呢!”
沈傲苦笑一声。
他这身怪病,除了齐林和宴浩渺,再无第三人知道。
见沈傲已经脱光了站在浴桶旁,宴浩渺上下打量,不太放心:“确定昨夜身上没有沾过水?”
“并无。”
“昨夜你不是还顺带回了趟将军府嘛。”宴浩渺嘟囔一声,看着沈傲的表情,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揶揄。
沈傲正色,懒得理他。
宴浩渺拉过他的手臂,在手臂内侧还未愈合的那道伤口上,用刀尖重新划开。
只见鲜血立刻潺潺流出。
宴浩渺皱紧眉头,放下匕首:“好了,坐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