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在这和我假如倘若的，他当初死了就是死了，你说的假如不会存在，你说的倘若也不会成真！我告诉你九野，今天这蛊，你取不了！”
洵一说罢，作势将手伸向鹿晚想抓住她，却被突然挡在鹿晚面前的顾珝拦住了去路。
洵一垂着眼眸，目光沉沉的凝视了顾珝几秒，嘴角倏尔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冷笑，“你想拦我？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
洵一眯了眯眼，冷嗤一声，言语中的轻蔑与挑衅不加掩饰，“若是千年前的翎歌或许还有资格和我对抗一二，如今变成普通人的你，有什么资格妄想拦住我？”
顾珝丝毫没被洵一的挑衅所激怒，他神情冷漠，脸色晦暗不明，不疾不徐的语调带着几分刺骨的寒峭，“你大可试试看我有没有资格。”
洵一脸色骤然一变，垂落在身侧的手缓缓攥成拳头。
可还不等他出手，就听一旁的九野冷声吼道，“洵一，你敢动顾珝一下试试，你今天要是伤了他一根汗毛，我跟你玩命！”
洵一闻言，脸色已经黑到不能再黑，他冷冷的睨了九野一眼，沉声道，“我一直搞不懂，翎歌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惦记这么多年？他活着的时候也不过才陪了你近百年而已，而他死的时间远比他活着的时间要久，他到底有哪点值得你为他这么卖命？”
九野抬眸看向洵一，狭长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血性，“你要是能懂我的心理，你就不是洵一了。”
这话嘲讽的意味太强，洵一冷笑一声，没再做声。
他将目光游弋到鹿晚脸上，沉声道，“十一，只要你现在跟我走，我可以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我可以放过翎歌，也可以不再追责九野，我们一起离开帝都，去哪里都好，永生永世都不再踏入帝都一步！”
鹿晚稍稍抬眸，神情是一如往常的冷漠，“离开帝都之后呢？你打算对我做什么？又打算和我以怎样的方式相处下去？”
洵一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洵一，当年老宫主说要迎娶我时我说的话你应该听到了吧？”鹿晚顿了顿，不疾不徐，字字清晰的说道，“不怕念起，唯恐觉迟，既已执手，此生不负，无论翎歌是死是活，我永生永世，永远忠诚于他。”
“洵一，我当年愿意以命相抵违抗老宫主的命令，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今天不会同样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洵一薄唇轻启，低声呢喃。
须臾，他低低的笑了两声，满眼苍凉的看向鹿晚，“你可以为了翎歌孤注一掷，那我又何曾不是愿意为了你孤注一掷？当年谋杀老宫主，你真当一切都如大家和你说的一样那么顺利吗？”
“谋杀老宫主，是我用半条命换来的，是我像一只狗一样匍匐在他的脚下，这才换来了他一点点的信任，是我以命相搏伤了他的经脉，这才给了九野取蛊的机会！”
洵一双眼通红，眼底蓦地浮起两抹水汽，“十一，你能记得当初是翎歌将你从冰天雪地中带回家的，那你为什么就不能记得是我在日复一日的年岁中陪伴着你的？你为什么就不能记得是我在一次又一次任务中舍命保护你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
鹿晚抬眸，眸光不再似刚才那般冰冷，却也没有多少波澜，“所以你认为，因为你保护过我，对我好过，所以我就应该对你心存感恩，甚至心悦你吗？你是不是还觉得，只要是个人对我好过，我都应该心怀感恩，甚至以身相许？”
洵一长睫微颤，有些慌张的将目光闪躲开，“我没有。”
“不，洵一，你有，你甚至在想，明明是你陪伴我的时间更长，明明是你为我付出的更多，可为什么到头来我满心惦念的还是只有翎歌？"
鹿晚凤眸微眯，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洵一，我问你，假如当初老宫主没有说要娶我，你是否会一直心甘情愿的在他手下做事？又会不会一直心甘情愿的忍受他的暴虐？”
洵一薄唇抿紧，不肯作声。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洵一，你是个有野心的，这点从我刚进十二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从来都不会心悦诚服的臣服于谁，也从来都不甘心只是十二时的二把手，你会杀掉老宫主并且取而代之，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鹿晚轻缓的语调像是一把锐利的刀，他一点一点将洵一的皮囊划开，逼迫着他将他最真实的一面袒露在光天化日下。
洵一牙根咬紧，嗓音紧绷的低吼道，“我杀他是为了你！是为了你！”
“或许吧，如果当初不是他非要娶我不可的话，你也许还会再留他一段时间，毕竟那时你羽翼不丰，还不足以与他抗衡到底，但……洵一，说到底他要迎娶我这件事，也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而他死亡的种子，是你早就已经埋下的，换句话说，他是否要娶我，根本不会影响他死亡的结局！”
“不是！不是！不是！”洵一目眦欲裂，眼底猩红到像是要流出来鲜血一样，他低垂着头，口中不停地喃喃道，“我杀他是为了你，我杀他是为了你！”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洵一，你不是总问我你和翎歌的差别吗？你和他最大的差别就是，你对旁人的好素来都是有目的的，而翎歌对旁人的好，从来都是不求回报的。”
鹿晚神态自若，她凝睇着洵一，继续不温不火的说道，“洵一，倘若今天我身中死蛊，需要用生蛊来解蛊，你愿意将你身体里的生蛊给我吗？”
“我——”
话未说完，鹿晚沉声截断洵一的话，“别对我撒谎，我了解你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
洵一抿抿唇，原本不假思索就能说出来的话，如今却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你办不到的事，翎歌却可以办到，你犹豫不决的事，翎歌却可以不假思索，洵一，这就是你和翎歌最本质上的区别。”
“更何况，我爱翎歌，从来都不仅仅只是因为当初他给了我一个家那么简单，我爱他，是因为有了他，我才知道了爱与被爱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