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浮白的话很气人。
哪个男人敢这么跟女人说，估计都得挨骂，挨骂是轻的，遇到那脾气暴躁的，保不齐就是一顿揍。
这实在不叫人话。
秦婳人不方便揍人，便指着楚浮白一通大骂，楚浮白笑嘻嘻的看着，坐起来让个位子，伸手请秦婳人。
“你睡地上。”骂够了的秦婳人不管楚浮白，径直在床铺内侧躺下。
楚浮白故作委屈的道：“不要，地上好凉的。我想在床上睡。”
“滚啊！不要碰我！”
是滚呢？还是不碰她就可以呢？
楚浮白忽略了“滚”，但谨记“不碰”，尽可能往床边靠，尽量不碰到秦婳人的身体。
起初他还挺得意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没有无敌厚脸皮，哪有这样的艳遇，看很快他就后悔了，不为别的，尴尬。
秦婳人好像十分紧张，背对楚浮白，身为武人，却可以清晰的听见她稍粗的喘息声。
楚浮白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正在他考虑是找个话头还是这样沉默时，秦婳人忽然道：“你明天早点走，不要让别人看到。”
楚浮白暗暗松了口气，有话头就好办了。
“这个院子里没有外人。”
“就因为没有外人，让她们看到，我还有脸见人吗？”
“你以为她们不知道？”
秦婳人忽然就激动了，赶忙翻身盯着楚浮白：“她们知道什么？你跟她们说什么了？”
见她如此激动，楚浮白可不敢乱说了，赶忙道：“我什么也没说，我开玩笑的。你别激动，你冷静点。”
秦婳人叹了口气，问道：“我是不是很讨厌？”
“不是啊，以前你好像不食人间烟火，挺吓人的，现在反而更像个食人间烟火的了，我觉得比以前好。”
秦婳人忽然又沉默了，默默的翻身背对楚浮白。
楚浮白道：“怎么忽然不说话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你知道我这个人喜欢胡说八道，要是我哪句话说错了，你一定得提醒我，骂我两句也行，千万不要闷在心里。”
秦婳人幽幽的道：“我有点想在山里的日子了，那时候多好，不管做什么都可以，不用看人的脸色，不用管什么公主不公主。”
“你喜欢的话，明年我们再去好不好？”
秦婳人倒是想去，但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只得说道：“时间太晚了，明天你还有事，赶紧睡吧。”
“好的，你先睡。”
又是沉默，沉默许久，秦婳人忽然说道：“浮白，被窝里进风，凉。”
……
楚浮白照顾秦婳人的想法，天刚有些亮意他便悄悄离开了房间。
他以为秦婳人睡着了，可旁边睡个大男人，秦婳人真的能睡着吗？
她目送他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方才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楚浮白离开偏院，来到后院，正要回去自己房间，却看到项瑾毓坐在院子里发呆。
“喂，你干嘛呢？”楚浮白走过去道，“天这么冷，你搁这儿坐着不怕感染风寒吗？”
项瑾毓看到楚浮白赶忙站起来：“我没事，你，你这么早……”
楚浮白这才发现女孩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刚才哭过，顿时就想到原因了。
过年了，万年团圆，女孩却只能和一帮算不上熟悉的人一起过节，最可恨是，她的家就在不远的地方，她却不能回去，甚至都不敢提回去。
因为她是被劫持的人质啊。
“想家了？”楚浮白笑问道。
项瑾毓点点头，眼圈又红了，泫然欲泣。
楚浮白拉着她往屋里走，不管想家不想家，都不能这样在外面冻着。
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她手腕冰凉，显然已经冻了不短的时间了。
楚浮白把她拉到暖室，扒拉开炭火，又往里添了些木炭，道：“不管家里多糟糕，外面始终没有家里好，是不是？不过我得说对不起了，我暂时还不能送你回家，不过你放心，我离开之前一定会把你送回家的。”
“驸马，我是不是很坏呀？”
“啊？为什么这么说？”
“我想家，我想爹娘，想爷爷，想姊妹们，可我不想回去，真的一点都不想回去。我是不是很坏呀？”
项瑾毓说着又小声抽泣了，楚浮白没有阻止，只看着她哭。
看得出来，项瑾毓的哭泣中，既有对家人的想念，也有对自己不想回家的愧疚。
“你这不是坏，你这是正常的。”
项瑾毓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想听听楚浮白如何解说。
楚浮白叹了口气，他也想父母了，但并不想家。
父母和家，是两个概念，父母是父母，家是家。
很多人，会有爱自己的父母，却未必有幸福的家。有些人，并不爱自己的父母，却可能有和睦幸福的家。
听了楚浮白的解释，项瑾毓更加迷糊了。
“还有这样的说法？”
“这是事实。你想念父母和你不想回家，根本不冲突。我不了解你父母的为人，不敢妄加评价，但项家……我去过好多趟观音庵，和里面很多人都聊过，我很清楚项家如何对待女子。你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正是该尽情释放美丽和活力的年龄，项家的规矩却在压抑你们，谁会喜欢压抑？那样的家没有温度可言，谁会想回去呢？”
项瑾毓好像懂了，默默的点头。
“不过没关系，我最近两个月就会离开洞庭，如果你想回家，在我离开之前我会把你送回去的，而且保证合情合理，你家里绝不会因此把你扔到观音庵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项瑾毓不假思索的一口气说了四个不要，可见她对那个家是有多排斥。
“驸马，你能让我见见我的父母吗？我只要见见她们就好了，我不想回项家，我想和桂姐姐在一起。”
“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项瑾毓抿抿嘴，小心翼翼的问道：“驸马会娶桂姐姐吗？”
楚浮白笑了笑，没有言语。
“驸马是会娶桂姐姐的吧？”项瑾毓见他不回答，也有些着急了：“桂姐姐放弃正妻身份，愿意给驸马当侧室，驸马可不要让桂姐姐失望了。”
“哦？桂花说过要给我当侧室吗？”
项瑾毓黯然道：“没有，不过我看得出来，桂姐姐很喜欢驸马的。”
“小屁孩，知道什么叫喜欢吗？这样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总而言之呢，如果桂花愿意留在我的身边，我可以照顾她的生活，放手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如果她碰到合适的人，愿意再嫁，我也不会拦着，我会给她准备嫁妆，把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这个回答满意吗？”
项瑾毓假装漫不经心的问道：“那我呢？我能跟着驸马吗？”
楚浮白呵呵一笑，轻弹了一下她的头，道：“你说呢？小孩子别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