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蓉想了想,还是心下不忿,气鼓鼓的略带不满的说道:“不是,他什么意思啊?咱们带卓清潭出来,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难道咱们还能吃了卓清潭不成?他这分明就是不信任咱们啊!”
晚青笑了笑,反问她道:“灵蓉,那我且问你,若是有几名你并不相熟的仙门弟子要将我单独带去别的地方游玩,你便能放心吗?”
灵蓉几乎想都没想,立即回答道:“当然不放心了!我怎么会让阿婆你独自一人与那些道貌岸然的仙门弟子出行?他们肯定会欺负你的!”
晚青挑了挑眉,再次问道:“那么,如果他们要带我一同,你可会要求跟着同行?”
灵蓉瞪眼道:“咱们当然是要在一起的啊!他们若是不肯带我一起,哼,那就更说明他们心里有鬼!哪怕是偷偷跟着,我必然也是要——” 说到此处,她猛地收声,那一番高谈阔论登时噎在了嗓子里。 晚青挑了挑眉,含笑看她,也不说话了。 灵蓉表情有些纠结。 她踟躇的看了看晚青,又看了看前方的少年:“......呃......” 这么看来,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她撅了噘嘴,那好吧,那就姑且算是他有道理好了。 另一边,安罗浮已经几步走到了前面,并肩行走于卓清潭的右边。 他看着卓清潭头上的帷帽,有些不解道:“师姐,你此时目力本便稍弱,再戴上这帷帽,岂不是更受影响?”
卓清潭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谢予辞,摇头道:“这便要问‘谢仙君’了。”
“嗯?”
安罗浮不解的看向谢予辞。 谢予辞见状正色道:“问我做什么?要怪还是得怪卓仙长自己了。”
卓清潭面无表情的觑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安罗浮迟疑的看着他,皱眉问:“谢仙君,什么事要怪我师姐?”
“自然是怪她长得太惹眼了些!”
谢予辞一本正经道:“你是不知,先前谢某与她在兖州府逛那城中拜月庙会,街上人山人海,哪个走过路过的人不要回头看她一眼?”
安罗浮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家师姐......这画面倒是......可以想象。 卓清潭偏着头透过面前帷帽垂落的白色纱幔,斜眼看了谢予辞一眼,轻叹一声:“谢予辞,我今日当真算是明白,什么是贼喊捉贼。”
谢予辞却笑意晏晏的继续解释。 “所以啊,咱们既然是出来玩的,便要自在一些。太过惹眼,这可不好。你师姐还是戴上这帷帽,你好我好,路上行人也好。你说对吧?”
安罗浮松开蹙紧的眉头,笑了笑道:“谢仙君虽是好意,但这帷帽却太过繁琐沉重。我师姐装扮简约惯了,怕是不甚习惯。 照在下看来,稍后吃过午膳便不要戴了。想来有我们在,必不会有无知宵小前来叨扰师姐。”
他言毕,便不再与谢予辞搭话,转过头来浅笑着将自己得知的宿州风情一一介绍给卓清潭听。 “师姐,宿州的‘春日拂晓’号称是当地第一名茶,我已经提前让春盛源的掌柜替我们去城中最大的茶庄预订了一些,待到了春盛源,师姐还请尝尝鲜。”
卓清潭含笑看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我哪里懂得这些?平日里便会饮茶,亦是随便喝喝的,品鉴不出所以然来,你何苦费这个功夫?”
安罗浮却正色道:“师姐,你只是太忙了,每日里不是修行,便要天南海北的助人除妖,还有诸多宫中宫务要你操持,自然是无心这种安逸享乐的小道。 但是师姐虽不懂茶道,味觉和品鉴水准却甚是高超,等闲茶水从来入不得师姐的口。”
安罗浮这话倒是不假。 卓清潭虽然不懂茶道,亦分不清各种茶派茶道的区别,但是好茶劣茶,她一喝便知。 寻常茶意略差些的茶水,她每每浅尝即止,等闲入不得口。 虽然卓清潭不喜奢华,不慕繁华,更对口腹之欲之类安逸享乐之道亦不甚在意。但是端虚宫宫主楌桪却对她甚是爱重,恨不能以合宫之力精心供养这位爱徒。 因此,尽管卓清潭自己不甚在意,但从小到大,她的吃穿用度具是最好的。 听到安罗浮这话,卓清潭却笑着轻叹。 “那都是以前了。现在我的味觉也不甚灵光,什么美食佳肴亦或茗茶佳酿,我都品不出个优等次等,既然如此何必糟蹋了好东西,让你白忙一场。”
安罗浮却皱眉,十分真心实意的正色道: “能被师姐所品鉴,便是它们最大的福气。不论是佳肴山珍,亦或是珍稀茗茶,能入得了师姐的口哪怕半分,罗浮都觉得十分值得,并非是白忙。”
走在卓清潭左边的谢予辞当即皱眉,他“啧”了一声,有些听不下去了。 他上下打量着安罗浮片刻,直至安罗浮已经被他看的蹙起了眉头,他才啧啧有声道: “小朋友,你师姐这还没当上你们端虚宫的宫主呢,你便已经这般阿谀奉承、百般逢迎了,若是以后她当了宫主,这还得了?”
他话中的调笑嘲讽意味太过明显,安罗浮如何能听不出来,当即便蹙了蹙眉。 但是安罗浮为人正派端方、守礼守节惯了,又敬重谢予辞好歹是位天界“仙君”,于是,他蹙着眉沉声道: “谢仙君这话错了,我师姐自小亲传我功课心法,手把手教会我握剑。我与妹妹第一次提剑、第一次心法初成、第一次下山游历、第一次除妖卫道,皆是受到师姐教化相助。 师姐自小待我们众多同门,亦是无微不至,情同手足。我想不仅是罗浮,便是我端虚宫中任何一名弟子,皆愿为师姐赴汤蹈火,何况不过是这些端茶倒水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怎么能叫阿谀奉承百般逢迎呢?”
谢予辞听闻此言却高高挑起一侧眉峰,在他眼底深处,一道利刃般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忽而轻笑一声,语气不辩喜怒的道:“哦?是这样?可是谢某怎么听闻,先前卓清潭被罚受戒、被施以八颗镇骨钉之刑时,也没见小朋友你为她‘赴汤蹈火’啊?”
安罗浮眼角一抽,就听谢予辞继续“杀人诛心”般曼声道: “——不对,不光是你吧?似乎你们端虚宫那些你方才所谓的受过卓清潭无微不至关照提携的同门弟子们,亦无人施以援手。 如此看来,贵派的‘情同手足’和‘赴汤蹈火’,实在也是不甚牢靠啊。”
安罗浮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握剑的右手忽而紧紧攥住剑鞘,深深低垂的脸色铁青。 安罗浮在谢予辞这番指责之下只觉哑口无言,心里难受到无以复加。 谢予辞的嘴,若想让谁难受,那可真是一说一个准,厉害极了。 虽然灵蓉的嘴皮子也十分利索,先前在兖州城中将诸多仙门百家弟子们亦是说到哑口无言,但是她若跟谢予辞相比,却还是差得远了。 卓清潭沉默一瞬,不甚赞同的轻轻瞥了谢予辞一眼,然后淡淡道: “身为端虚宫弟子,宫规不可违逆。我犯错受戒,应该应分,家师所有惩处都是情理之中。 若是同门师弟师妹们因我而忤逆尊长,再次触犯宫规,那我的过错便更大了。他们不来强自出头,便已是帮我了。 更何况,我受戒受罚之时,罗浮尚且在南边游历、诸事不知。他听闻我的事,便已第一时间折返宫中为我奔走,你又何必这般戳他的心窝子。”
谢予辞“啧”了一声。 他挑了挑眉,歪着头看她。 “这就算戳他心窝子了?谢某可还有好多更过分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
卓清潭淡淡瞥了他一眼,眉峰如柳叶弯刀,笑意却直抵眉梢。 “我的师弟,自有我教导。谢予辞,你差不多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