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李公公来了,在门外等着觐见呢!”慈宁宫里,一个小宫人在李太后耳边细语,李太后本在闭目养神,这些时日,她隐隐感觉到,一起长大的李成似乎越来越琢磨不透了,更加可怕的是,她发现朝堂中那些原本是父亲一手带出来的门生,竟然全都听命于李成。
父亲的事情还尚未解决,她派人去让那几个如今身居高位的大人出主意保住父亲,却没有想那几位大人纷纷推脱,甚至用各种借口敷衍她这个太后。
李太后不傻,自然知晓这其中出了什么猫腻,她一直在后宫中,若说到手里的实权也就只有西厂,所以她一直以为李成是效忠于自己,也只会效忠于自己,却没有想到,自己一直看着长大的男子如今竟然成为了一只白眼狼。
李太后不知道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明明李成入宫成为太监也是因为她,明明他的眼中对自己皆是柔情蜜意,一直以来,她不是不知道李成对自己的心意,也正是如此,她利用了李成的这份情意,以为自己能够姥姥将人掌控在手里,却未曾想竟然会养了一直白眼狼。
她不敢想,如果李成真的不再听命于她,那她和小皇帝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摄政王沈元宗只要有心,将这元国的天下抢夺了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那时候,李成又会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李太后想的头痛,她发现自己这么多年,都十分依赖李成,依赖到连后路都没有为自己和小皇帝而留,也正因为闻到了李成的狼子野心,李太后这段时日暴躁万分,下了令将那几个平日在慈宁宫为她办事、实则是九千岁心腹的小太监全都杖杀了,她知道,李成一定会明白她的愤怒,也一定会来找她,到时候她定要好好问问,究竟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
李太后缓缓睁开了眼睛,鲜红的唇微启:“宣!”
李成手里拿着一个食盒,一身宫衣没有让他有一丝卑微之气,相反的,他面露笑容,神色宁静,走到李太后面前,跪倒地上喊了一声:“娘娘万安!”
李太后似乎并没有打算让他起身,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看向李成,她伸出自己的纤纤细手,不停摆弄着上面的护甲,随后平静地开口:“我记得,成儿你刚进到李府的时候,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童,父亲将你捡回家里的手,你瘦小无助,你说你是难民,一路颠沛流离,父亲执意要将你收为养子,当时所有人都反对,是哀家,主动牵起你的手,以李府嫡女的身份,当众认下了你这个弟弟。”
李成面无波澜,静静听着李太后的回忆,李太后见他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道:“你在李府的日子不好过,因为养子的身份,府中的姨娘、庶弟庶妹们都看你不顺眼,而父亲也因为公务繁忙,根本无暇顾及你。所以时间一久,连府邸里的下人都能欺负你、打你,骂你!是哀家,无数次救你于危难之中,也是哀家,将你带在身边护着你、疼你、惜你!”
“娘娘的恩情,成儿一直记在心中。”李成低着头回答道。
“你为了哀家,甘愿入宫,哀家曾以为,这辈子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湘月死了,哀家身边能说的上话的,除了你也没有其他人了……”李太后语气忽然有些伤感,讲到这儿,她顿了顿,随后又继续说:“这么多年来,哀家一路为你出谋划策,让你从一个小小宫人成为了西厂厂督,手握大权,号令千人,这一切,都是哀家给你的!”
李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她拿起手边的瓷枕,狠狠砸向了李成,李成却连躲闪都没有,那东西直接砸到了李成的额头,砸得李成额头鲜血直流,李太后的表情也从刚刚淡然如水也变得愤怒气盛,指着李成低吼道:“可是哀家是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熟视无睹哀家对你的好,哀家竟然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由于过于气愤,李太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今日倒想看看,李成究竟要如何辩解!
李成见李太后已经发泄完了,这才又磕了磕头,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李太后的问题,而是从食盒里面端出了一碟核桃酥放到了李天后身侧的案上,李太后目光冰冷,看着李成又从食盒中拿出了一碟小炒藕尖,她犀利的目光终于有了些动容。
核桃酥和小炒藕尖,都是她还是闺阁少女的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特别是小炒藕尖,几乎百吃不厌,可是后来入了宫,为了防止别人知晓自己的喜好,她将所有喜欢吃的东西一并改掉,特别是怀了小皇帝以后,她更是酸甜苦辣什么都吃,就是为了让后宫的人捉摸不透她的口味,无法从膳食入手害她。
小炒藕尖,她入宫多久,就有多久没有吃过了,却没有想到,今日李成竟然会端出这两种她最喜欢的吃食。
“你这是何意?”李太后蹙眉,不明白李成究竟想干什么。
李成摆好了碗筷,随后夹了一块放置到了碗中,又将筷子摆好,退了一步,垂眉低声说道:“我自入了李府,处处都是姐姐照顾着我,若不是姐姐,我想我如今定然也没有命站在此处。”
李太后看到如此乖顺的李成,心中的怒气终于消了一些,冷哼了一句道:“难为你还记得哀家对你的这些情分!”
“成儿不敢忘记,关于姐姐的一切,成儿都牢记在心中。这藕尖是成儿亲自掌勺,为姐姐炒制的。成儿记得,姐姐自幼就喜辣,这小炒藕尖里的辣度是根据姐姐喜欢的口味调制的,姐姐试试还是不是那个味儿?”李成的低眉顺眼让李太后甚是满意,她就说嘛,李成自幼就是她一手护着长大的,他对外人再如何无情也不会不听命于她。
李太后如此一想,多日来的愤怒和心中的阴霾也消失了一大半,她缓缓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藕尖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还真是年幼最喜欢的味道。
李成抬头,笑着说:“姐姐,我记得在李府的时候,有时候半夜你肚子一饿,就会拉上我到小厨房,让我给你炒上一碟藕尖,再配上一个白馒头,有好几次我们都差点被抓住了。”
李太后一愣,擦了擦嘴巴,虽然语气依旧冷淡,却多了些回忆之意:“哀家也记得,你不能吃辣,有一次哀家逼着你吃了一块,结果你竟然满脸通红、大汗淋漓,自那以后,哀家就再也不敢让你吃上一口辣椒。”
李成听完之后,嘴角微微上扬,眼中虽然皆是笑意,可是多了几分冷意,他笑着说:“正是因为那次,姐姐便知晓我若吃了辣会呼吸困难,所以,姐姐才会在义父生辰宴上,在我的吃食中放置了辣椒粉,让我当众出丑,被义父责怪关进柴房。而姐姐,就理所当又再次扮演了一次救我之人,李府的嫡出大小姐一次又一次放下身段,救我这个来路不明的义弟,在我无依无靠的时候,自导自演,给了我一次又一次生的希望,你还当真是我的好姐姐呀!”
李太后身子一僵,脸上皆是惊讶,想要笑着却万分别扭:“你,你在胡说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