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昭里如今最出名的旦角非花玉不可,听闻京都好些公子哥,为了听上花玉唱上一曲,不惜一夜掷千金。
但是那花玉虽是个戏子,却是个清冷有傲骨的男子,他嗓音清凉,身段端方柔美,每日只要是他出场的曲子,必是爆满。
但是他一日唱几曲便是几曲,绝不可能加场,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加让他的名声大噪。
池念舒从未正儿八经听过京都中的角儿唱过戏,所以今日她亦是好奇心满满,红袖昭今日安排的是老夫人最喜欢的听的《牡丹亭》。
戏一开场,花玉便上台了,他确实长得清秀,即使是浓妆艳抹的妆也挡不住他清亮的眼神,戏台上的他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
“我听闻,曾经有个贵府小姐看上了这男旦,闹出了好大一场笑话呢!他虽是长得俊,可终究是个戏子,莫说平常人家了,京都中又有哪个贵府能够让自己的千金嫁于这样的人!”徐绣珠一边嗑瓜子一边细声同池念舒讲到。
池念舒看着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曲儿的花玉,道:“都说戏子无情,可是若是可以选择,他们又怎么会愿意被人看轻?若是二人皆有情谊,又干身份什么事?世人皆被‘身份地位’绊住了人生,若是能同柳梦梅和杜丽娘那般,打破了世俗枷锁,那才是所谓真正的感情。”
柳梦梅和杜丽娘,便是今日戏曲中的主角儿。
徐老夫人听到池念舒这席话,转过头来看看那个同自己孙女坐一块的小姑娘,虽然她已经许久不理会外边的事情了,可是摄政王沈元宗府里有个小丫头这件事京都哪有人不知道,更何况徐绣珠还经常在她面前唠叨池家的小姑娘,所以徐老夫人对这个小丫头还是多少生了些好奇。
如今听到她讲了这番话,那眼中居然有了赞赏之光,她手中不停转动着佛珠,笑着对服侍了她一辈子的陈妈妈说:“倒是个通透的丫头!怪不得能让沈家小子刮目相看。”八壹中文網
花玉在台上咿咿呀呀唱了好些时候,第一场戏落幕了,趁着休憩时候,徐绣珠拉了拉池念舒衣袖:“念舒,想不想去后台瞧一瞧?”
“好呀!我还从未看过光鲜亮丽的旦角们在后台是什么样子的呢!”
两个小姑娘牵着手,悄悄从旁边的回廊离开了。
虽然红袖昭只是挑了好些人来徐府,但是那一箱箱的戏服和道具便占满了后台,吵吵闹闹的倒也无人注意两个姑娘家溜了进去。
“咦,还想目睹一下花玉的真容,怎么不见他人呢?”徐绣珠四处张望,一个年幼的看起来似戏班里的小学徒正收拾着东西,听到徐绣珠的话,便接上回答:“下一场没有花玉师兄的戏,他说到后头透透气去了。”
“真是不巧!”徐绣珠看了看后台大家都很忙碌,又见不到花玉,忽然就没了兴致:“走吧!我们回前头去!”
池念舒却说:“你且先回去,我也去后边透透气!”
“那好吧!你可别走远,下一场马上就要开始了,错过了我可不同你细说!”
池念舒一人走在了戏台院子的后方,这里多年未有人打理,虽然前院整顿的倒是焕然一新,但是后方却看得出年份一久,一些门窗已经失修。
却在这时,池念舒突然听到了有细碎的声响在前方,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人捂住了嘴,锁住几处紧要关节,撞入一个怀抱中后被藏身于两面墙之间。
池念舒刚要反抗,那熟悉的檀香味却让她一愣,侧头一看,沈元宗的黑眸也正与她对望,看到她满眼迷惑,沈元宗却做了个噤声手势。
池念舒立刻就明白,前方有人,是沈元宗在追踪的人,她乖巧的贴在了沈元宗怀中没有动弹,好一会儿,直到那窸窸窣窣的声响消失,二人才从那墙缝出来。
“你怎会在这里?”池念舒歪头问道。
“念念不好好在前院看戏曲,跑来这儿干啥?”沈元宗看着池念舒,眼底下藏了些异样神色。
“如今还未开始第二场,我便想着出来走一走!”池念舒看着沈元宗走到了一面墙边,细细看了看那面墙,随后伸出手,将一块砖头扫了扫,随后轻轻一拉,竟将那砖头拿出,里面藏着一张小纸条。
沈元宗那双沉黑的眸子盯着手中打开的纸条,池念舒明显感到了沈元宗在看到内容后的浑身散发得我压迫感和危险,就见他将东西拿走,然后将砖头又塞了回去。
池念舒看着他做完这一切,低声问道:“阿元,将东西拿走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虽然池念舒不知晓沈元宗手中的东西是什么,但是刚刚他所作的所有举动,都是说明他在徐府中追查什么东西,而那砖头下的东西想来便是刚刚离开那人留下给什么人,若是沈元宗如今拿走,那不就是告诉对方,他们已经知晓了。
沈元宗将东西藏进了怀中,随后拉起池念舒的手道:“走吧!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府再说!”
沈元宗从小路离开,没有出现在戏台前,池念舒回去的时候,徐绣珠还嗔怪道:“你去哪儿了?竟去了那么久,这戏都开场好一会儿了!”
“解手去了!”
“……”
……
入夜的摄政王府,徐知霖在看到今日沈元宗带回的东西后,一向温文儒雅的他竟然脸上是阴郁之色:“幸好今日你将东西带回!若是这东西出现在徐府,只怕徐府上下都要受牵连了!”
池念舒回到摄政王府才知晓,今日沈元宗从砖头下拿回的不是其他东西,正是皇宫的禁军图!
陈文修看着那张对宫中禁军了如指掌的图,倒吸了一口气,随后道:“想来对方已经知晓我们在暗中查探,才会从中摆了徐府一道,宫里禁军图出现在徐巡抚府中简直就是百口莫辩!如今看来,对方已经开始反击了。”
“会反击才说明他们被逼急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池念舒忽然开了口,她从不参与沈元宗他们所谋之事,可是一想到今日若不是阿元及时将东西拦下,有可能绣珠也会因此受到牵连,太可怕了!竟然想用一张图毁了一个徐府!
三个人皆看向了小姑娘,沈元宗点头说:“只要他们出手第一次,必定就有第二次!既是如此,我们便要礼尚往来才是!”
沈元宗冰冷的眉目写满了嘲弄和轻蔑,似乎那些人不过是蝼蚁:“既是露出狐狸尾巴,那就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
闹腾了一天,池念舒也有些犯困了,在回屋之前,还不断打着哈欠。
“念念!”沈元宗叫住了她,池念舒回头,却听到沈元宗道:“今日你可看清那人面貌?”
池念舒摇摇头,道:“未曾!”
沈元宗看着她虽然带着困意,却依旧纯净的眼神,笑了笑,随后将她的披风拢了拢,道:“如今夜里愈发凉了,往后就莫要在书房中陪着我,让小秋夜里将门窗关紧,莫要进了风受了寒。”
池念舒听到沈元宗讲了一堆,也笑出了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懂得照顾自己的!”
“嗯,快些去休息吧!”池念舒同沈元宗道了晚安后,沈元宗负手站着看着她入了屋,陈文修才从书房中走出来,道:“元宗,有时候太敏感不是什么好事情,那丫头是一心向着你的,连我这把老骨头都能感受的到她的真心实意。”说完便也抬脚回了自己院子。
沈元宗心中一顿,听了先生的话心中不免觉得烦躁,先生竟然将他看透了,他忽然为自己今日怀疑念念而感到心中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