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了上课时间了,大家纷纷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从背书篓里拿出各自的书本摆放好,静候先生的到来。
“啊!”一声尖叫划破了学堂里的寂静,大家都朝着发出喊声的陈二公子望去,就见他脸色煞白,双眸里尽是恐惧,下唇被咬的发白,可是却一动也不敢动地坐在位置上。
这时候离他最近的一个贵家小姐惊叫道:“蛇!陈恭的课桌上有蛇!”
众人望去,果然!一条绿色的小蛇扭动着身躯,盘踞在陈恭的毛笔上,还不停吐着舌头,与陈恭对望。
胆小的贵家小姐们早已吓得纷纷逃出学堂,平日里和陈恭玩的要好的公子哥们也都退避三舍,只留下陈恭一人在书桌前不敢动弹,与蛇对望。
豆大的汗珠从陈恭脸上不停滴落,但是面前的小蛇似乎没有爬走的迹象,依旧停在课桌上,不一会儿大家闻到了一股腥臭味,才发现陈二公子竟然被一条小蛇吓得尿裤子了!
学堂里的学子们纷纷捂住了口鼻,嫌弃地看着陈恭,这时候,池念舒从外边走了进来,看到了学堂中的情况,不明所以问道:“发生何事了?”
一个公子哥指着陈恭课桌道:“陈恭课桌上有条蛇!……池、池念舒,你干什么?你别过去了!好危险!”
池念舒轻轻走到了课桌前看了看,忽然眼眸一亮,然后笑出了声:“你们不用怕,这种小青蛇最温和了,一点也不会咬人的!”只见她轻轻拿起了毛笔,陈恭却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拿走!你快些拿走!”
“这小青蛇真不会咬人的!我将它放回树上去!”池念舒拿着毛笔小心翼翼地把盘踞在上边的小青蛇往外送,身后的众人也随着她的脚步慢慢移到了院中,就见池念舒垫起了脚尖,将毛笔架在了稍高的树枝上,确定稳妥后,转身拍了拍手,说:“这样就好了,它待会自个儿就会爬走了,你再将毛笔拿下来就是了!”
陈恭是真的被吓得不轻,看到平日里和自己要好的一班友人都对池念舒露出了钦佩的目光,心里不免觉得恼火,甚至裤子上边湿哒哒的感觉不断提醒自己,今日出糗的竟然是自己。
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了,冲出了院子,朝着池念舒大喊:“是你!是你将蛇放到我的背书篓里的!池念舒,你好歹毒的心肠!”
池念舒看到面目扭曲的陈恭,心里不免觉得生气,自己好心好意帮他抓蛇,如今竟然被他倒打一耙,便懊恼地说:“你胡说八道什么?”
“池念舒,就因为你对我心生爱慕,可是得不到回应就要如此报复我吗?谁都看到这里只有你不怕青蛇,除了你,还有谁能将蛇放到我背书篓里去?”陈恭原本苍白的脸,如今倒是慢慢涨红了,无论如何,他今日一定要将所有的过错推卸到池念舒身上,否则日后自己如何做人。
“我爱慕你?”这回轮到池念舒自个儿愣住了,她什么时候对陈恭心生爱慕了?这又是从何说起?
陈恭看着池念舒不承认的模样,心中愈发看不起她了,干脆大声说道:“池念舒,从小到大你都千方百计想要引起我注意,只要我去到哪儿你都会跟到哪儿,当初为了偷窥我,还曾经爬过我院子外边的一棵树,被我逮了个正着!你敢说没有吗?”
被陈恭如此一提,池念舒倒是想起来一年前在陈府外爬过树的事情了,就见她眨了眨眼睛,无辜地说道:“可是,我当时爬树不是为了看你啊!是因为你将我照顾了几个月的流浪狗捡回府中去,我想看看它过的好不好而已!”
池念舒这话一出,陈恭一顿,他当时确实捡了一只流浪狗回府,不过逗玩了几日之后,那狗咬了他一口,就被他娘亲下令给埋了。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池念舒爬树竟然不是为了看他,而是为了看一只狗!
陈恭的脸色闪过了一丝急切,又急忙开口辩说:“那为何每次只要我去的地方,你后脚就出现了?你敢说你不就是为了见我吗?”
池念舒抬起头,目光明亮而清澈:“可这柳城就这么大,平日里收到各家各户邀请游玩的帖子,来来回回就是我们这群人。按你这么说,每次游玩李家公子、胡家公子都一起参与了,难不成我还对他二人也生了爱慕之情吗?”池念舒说话期间流露了天真无邪之色,坦坦荡荡的模样让人不得不信服。
说来也是,池念舒从来就没有当众表达对陈二公子的爱慕之情,不过是他们这些公子哥私底下互相的玩笑话,谁知道传来传去竟如同真的一样,那陈二公子当真就信了池府的商户之女对他有了爱慕之情。
“那这天德书塾,难道你不是你为了我才来的!”池念舒的话说到这份上,陈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是他还在做垂死挣扎,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这样的,今日应该是池念舒被青蛇吓到,自己上前抓蛇,让徐家姑娘对自己刮目相看的,而池念舒对自己更加倾心,这本是一箭双雕的计划!事情本应该是这样发展的才对。
“够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陈二公子,你那背书篓里的青蛇,是我命人放进去的!”徐绣珠走了出来,唇边荡漾着一抹嗤笑,看向陈恭的眼里尽是嘲弄:“是我亲眼看到你的小厮抓了一条青蛇,趁大家都在后院进食、学堂空无一人之时将青蛇放入池念舒背书篓里,若不是得了你这个主人的同意,那小厮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这等事情!”
“怎么回事?陈二公子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真是看不出来,被誉为柳城翩翩公子的陈二公子竟然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他定是气早上池念舒的文章作的比他好!才想要报复池念舒的!没想到我们都被他骗了!”
大家议论纷纷,这个情况下,谁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徐绣珠昨日刚和池念舒发生冲突,可是今日却愿意站出来为池念舒澄清,只能说明陈恭所为连她这个大小姐都看不下去了。
陈恭见到自己的计划竟然被徐绣珠当众揭穿,听到平日里一直对他赞善有加的同伴如此对他所作所为嗤之以鼻,他只知道,自己完了。
一场闹剧在先生的呵斥下终于散了去,陈恭放蛇吓唬同窗的做法恶劣,先生说天德书塾容不下此等心思不正的学子,将陈恭退了学,不管陈恭如何求饶,先生都没有留任何情面。
所有学子都倒吸了一口气,被天德书塾退了学,想来也没有其他书塾敢收陈二公子为弟子了。
下学后,池念舒走出了书塾,看到了徐绣珠站在徐府马车前,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似乎在等人,她也没有多想,径直走了过去,却听见徐绣珠将她喊住:“池念舒!我今日帮了你,你怎么见到我就走呀!”徐绣珠年岁和池念舒差不多大,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说起话来如同黄鹂一般。
“今日的事谢谢你替我澄清!多谢啦!”池念舒觉得徐绣珠没有恶意,想起昨日之事却也不愿与她过多交流,说完后便转身要走。
可是衣袖却被徐绣珠拉住,她转过身,就看到徐绣珠别扭地咬了咬唇,支支吾吾的模样还挺可爱的:“我其实,我今日一直想同你说声谢谢的,昨日在一品居要不是你将我推回屋里边去,恐怕我会惨死在乱剑之下的!”
池念舒想了下,徐绣珠这点担心可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她那个哥哥徐知霖,昨日她可是看着真真切切的,不过三下两下,就直接抹了杀手的脖子,那杀手就一命呜呼了,有这等功夫的哥哥护着,徐绣珠才不会小命不保!
“池念舒,我们做朋友吧!我在柳城没有什么人愿意同我玩,昨日欺负你是我不对,喏!”徐绣珠说完就从丫鬟手中接过了一个盒子里,塞到了池念舒怀里,说:“这是我给你备的赔罪礼!”
“哇!好好看的木偶娃娃!”池念舒看到了盒子里彩绘木偶立刻喜上眉梢,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木偶娃娃,徐绣珠看到池念舒的样子,知晓自己送的东西是正确的,也开心的说:“这是我从京中带来,等你以后有机会去京都,我带你看更多好玩的小玩意!”
“真的吗?那一言为定呀!”一个木偶娃娃就让两个小姑娘消除了昨日的不愉快,一同站在书塾前笑的灿烂。
……
入夜,池念舒抱着那个木偶娃娃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忽然她坐起来,哎呀,今日还没有来的及给阿元看看她的新玩意儿呢!
于是她蹑手蹑脚下了床,小秋早已进入甜甜的梦乡了,并不知晓自家小姐披上了披风偷偷溜出屋外去。
池念舒抱着娃娃,沿路来到了沈元宗屋外,因为沈元宗生性冷漠,府中没有其他人愿意与他同屋,他便被安排在了一间最小位置最差的屋子里,这倒也合了他的心意,无人打搅。
池念舒刚走到窗户底下,就听到里边传来了一个从未听到的声音:“主子,既然已经确定京都必须回去,那我们何不尽快启程?”
是谁在说话?池念舒停下了脚步,趴在窗边听着,就听到阿元说道:“待我将柳城的事情安排好……”近日,沈离已经不止一次催促沈元宗要动身回京都,可是柳城似乎有什么东西羁绊住了沈元宗,让他犹豫不决。
“主子!是不是池家的小姑娘?请主子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要被不相干的人和事坏了前程!”
池念舒不知道自己的随从阿元在同何人说话,可是她却听到了阿元要离开了,要去京都了。阿元不是无父无母的小乞丐吗?怎么会突然想要去京都呢?
“谁在外头?”突然房内一声低吼,池念舒被吓了一跳,急忙拔腿就跑,可是来不及了,房门被打开,里边冲出来一个黑衣人,直接朝她而来,那架势似乎想将她置之死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元宗从屋内飞身一跃,双足落地之时举起的右臂正好挡住了沈离的招式,沈离没想到主子竟然会突然挡在小姑娘身前,自己被狠狠击退了好几步。
待他站稳脚跟,才发现沈元宗眼睛微眯,瞳孔中释放的都是戾气,曾经被自己护在羽翼下的少年,已经悄无声息成长了,甚至,仅凭刚刚那一掌,沈离已经断定自己的武功早已经比不上沈元宗了。
沈元宗一席黑衣,在黑夜中如同煞神一般,面色露出的寒意让沈离这个从小看他长大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抖,看着主子将那池府的小姑娘稳稳护在了身后,沈离已经不用再猜测了,主子在柳城的羁绊,就是这个小姑娘。
他十分不甘心,不甘心沈元宗就此将自己的前途葬送,他冒着大不敬的罪责开口道:“主子!如果主子下不了决心,属下愿意为主子亲自处理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沈元宗右手一挥,沈离竟被一阵骤然而至的内力狠狠甩了一米远,吐出了一口鲜血,再抬眼看向沈元宗,只见他眸底尽是一片骇人的血色,说的每句话也全无丝毫情谊:“沈离,最后一次,再敢动这样的念头,你就莫再跟随我了!”
沈离大惊,这么多年来,主子从来没有同自己说过这么重的话!他自知沈元宗已经愤怒到了极致,踉跄站了起身,朝沈元宗行了礼:“属下知罪,自愿受罚!”
“你先回去吧!七日后动身回京!”沈元宗看着沈离,这句话说出口后,沈离甚是惊喜,道了句是便纵身一跃,消失在了池府。
沈元宗叹了口气,身后还有个目睹了一切的小姑娘,他屏去全身戾气之后,回过头,看着跌落在自己脚边的木偶娃娃,还有对自己一脸警惕的池念舒,就见沈元宗缓缓蹲下去,将木偶娃娃捡起,拍打了上边的灰尘,伸手递给了小姑娘。
可是小姑娘明显后退了一步,不敢接过沈元宗手里的东西,沈元宗动作一顿,开口道:“念念……”
“阿元,你,你到底是何人?”小姑娘刚刚看得真真切切的,如今怎么还会相信,面前这个武功高强的少年只是一个普通小乞丐?他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亏自己全心全意待他,将他当做了朋友,而他呢?究竟为了什么留在自己身边。
“念念,你不要怕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同你说!”沈元宗看着小姑娘一步步后退,终于忍不住上前将人拉住,语气难得卑微,他不敢多说一句狠话,生怕将小姑娘给吓跑了。
小姑娘抬眼望去,看到少年双眸里尽是恳求之色,她忽然心一软,心中也想知道究竟眼前这个少年究竟有何秘密,究竟是何人。
二人僵持了片刻,小姑娘缓缓伸手将沈元宗手里的木偶娃娃接过,沈元宗明显松了一口气,小姑娘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