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挣扎着站起来,对上了一双惊恐的眼眸。裴宁远慌忙作揖:“姑娘我错了,你先让个路行吗...”话还没说完,裴宁远就被裴将军从后面当场抓住。“竖子!”
裴将军怒气冲冲地骂了一句。“给你妹妹道歉了没?”
姜蘅连忙说道:“见过裴伯父。”
裴宁远心里一惊。第一次见,还是妹妹,想必是姜伯父刚接回来的长女了。姜蘅看了看裴宁远。裴宁远瞳仁灵动,剑眉星目,颇有话本里年少将军的风范。又是道歉又是行礼,这冲撞一事总算做了个了结。姜蘅不想多废话,直接问到了裴绫绡的去处。裴家不愧是将门世家,府邸内宽敞的操练场让姜蘅吃惊。场内,一扎着高马尾的红衣女子手执弓箭,一击即中,惹得姜蘅连连惊叹。“何人?”
裴绫绡擦擦汗,问道。“是姜太傅长女,今日特地来拜访小姐。”
裴绫绡闻言,翻身上马,来到姜蘅面前。“原是姜家妹妹,今日未曾亲迎,多有失礼了。”
“妹妹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裴绫绡见姜蘅欲言又止,首先发问。“裴姐姐,我想学武!”
姜蘅眼神坚毅。裴绫绡先是惊讶,而后转为赞许与欣赏。“好,你想学,那我就教你。”
她没想到,太傅之女,书香世家,居然动学武的心思。“多谢裴姐姐!”
姜蘅见裴绫绡答应的爽快,兴高采烈地福了福身。“每天这个时辰,你来。”
裴绫绡赞许地说道,眼里满是自信。见姜蘅离开裴府,裴绫绡才去往前厅,却撞见弟弟被老爹训斥地一言不发。“裴宁远,你小子知不知道,姜太傅长女,只比你小一岁,出身书香门第照样有心习武,而你呢?叫你读一些圣贤书就和苦了你一样!”
裴绫绡打趣道。“什么?姜孟致答应了?”
裴将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裴绫绡。裴绫绡以肯定的眼神回应,顺便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裴宁远。“出身书香门第,还是个小姑娘,竟有心习武?”
裴宁远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裴绫绡,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向往。“姐,下次她来,你带我去,我可以教!”
“你小子!都说了人家书香门第,你小子一介莽夫...你看看你姐,读书习武两不误!”
想到这,裴将军又发了一顿脾气。裴将军这小儿子,和长姐一样,自幼习武,天赋超群。可是在读书上,他把兵家典籍都翻烂了,也不见他去碰一点点诗经春秋经史子集。这可怕裴将军愁坏了,他不想让儿子和他一样,一点不懂风雅文质。“儿子愚昧,只觉所见过的大多数官家女子,以精通琴棋书画、女则女训为毕生追求,谁曾想这太傅之女,竟愿将时间花在强身健体上...”说罢,裴宁远跑到门口,向着姜府张望着。“我一定要亲自见姜姑娘!”
泽芝阁。容令泽推敲着他和姜太傅的对话。“太子太傅,在太子派系还是根深蒂固...”容令泽把玩着菩提串。二皇子为徐皇后所出,资质平平无奇。若非嫡长子身份,他是万万配不上太子之位的。皇帝煞费苦心培养,不无道理。他又想起他回来那日,元贵妃在深夜传唤他,语重心长地和他说了一些隐晦的话。“你父亲良善忠心,你自然比谁都清楚。”
“有些东西本就属于你,只要有心,多久都不怕。”
“你背后有母妃,有元家。”
......元贵妃是祁王妃的亲生妹妹,视容令泽若己出,如今又成了容令泽的母妃,母子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容令泽总觉得元贵妃是在暗示他什么,隐晦的语言让他不得不怀疑一些当年的事情。“承影。”
容令泽发话。“宫中可有前朝太妃在世?”
“前朝太妃,都在寂霜宫住着呢。”
容令泽皱眉想了想那个皇宫里最冷寂的地方。那道路平日有人经过,但是在最热闹的日子,应该没人去沾染那晦气地方。再有半个月左右,就是上元节宫宴了。容令泽披上了大氅,信步行至倚梅园。他被送走的冬天,也像现在一样冷。五岁的容玿乖巧地走进马车。他不知道为何父母不来送行,他只知道,只要多说一句话,随侍的那个侍卫就不会给好脸色。在岳国的冬天,好冷啊。质子这个名号,在岳国人眼里和低等小官一样不值一提。冬天缺了炭火,夏天没有冰块等物质上的匮乏,他都忍了。直到那天,他来岳国过的第一个新年,他趁着其他人其乐融融之事,一人溜去岳国的冬梅苑,却被岳国的大皇子用雪灌了一脖子。“不就是个人质吗,本宫赏你我们岳国的雪,不让你磕头就抬举你了!他想知道自己哭没哭,可是鼻子和脸颊冻僵了,他不知道他的鼻子是不是酸的,也感受不到有温度的液体在脸上走过。手撑在雪地上,已经没有知觉了。待那岳国大皇子走后,他又见到了岳国大公主。“不要怕!”
那女孩弯腰,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女孩蹲下,慢慢抬起容玿的小手,用手帕拨去上面的雪,把手里的汤婆子塞到他怀里,用留有余温的手托住容玿的腮。“这么冰...和我去母妃那。”
女孩牵着容玿的手,在容令泽的回忆里走啊走,走啊走...当他回过神的时候,雪已经落满了他刚刚采下来的清理好的梅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