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长曦看着夜色里，那抹纤细的身影，还有她脸上，莫名复杂的愁绪，心上微沉。
他抿了抿唇，开口说道：“可是抄书累了？”
“不累。”
烛九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走近他身边，看着他：“师尊，我就是静不下心来。”
“为何静不下心？”
凌长曦问道。
烛九微微垂眸，眼底闪过一抹黯然之色：“没什么，就是想师尊了。”
凌长曦看着她，沉默片刻，让开了一个位置：“进来吧。”
烛九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了殿中，在白玉几案旁坐了下来。
凌长曦看了一眼对面之人，没有说话，而是抬起手，重新点燃了一炉檀香。
一缕烟雾缭绕在室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木清香。
烛九的目光落在那人修长的手上，又看向他专注的侧颜，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
他从来都是这样，一副淡若安好，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却又总是能够，让人心动。
凌长曦将香燃起，盖上了炉盖，抬起头，看向她：“小九，你可是有事想与为师说？”
“嗯。”
烛九点头。
“说吧。”
凌长曦伸出手，倒了一杯清茶，放到她面前。
烛九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
她目光落在了几案旁，那里放着的一堆书籍玉简。
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了口：“师尊晚上又要看书，不休息吗？”
凌长曦听见这话，微微一愣，继而说道：“之前你在困阵里遇见了疫傀，此事绝非偶然，虽然现在风平浪静，但也不能抱有侥幸。”
“所以……师尊是不打算休息了吗？”
烛九放下了茶杯，目光直直地盯着他。
“师尊为了对抗那个不知道在哪的人，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吗？”
她看着那张清冷的面容，眼神有些幽怨：“难道师尊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若是师尊自己先将自己累倒了，那暗处之人，还不得被笑死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责怪，还有担忧。
这一番话，让凌长曦心中微微一震，看着她那张尚且稚嫩的脸，眼神有些复杂。
“师尊，你又不说话了。”
烛九见他如此，皱起了秀眉。
“小九，你不必担心，为师自有分寸。”
凌长曦收敛心神，随手拿起了一本书。
他翻开一页，一边看，一边淡淡说道：“我们身为修士，连续数月奔波亦是常事，不至于会损伤身体。”
“那……”
烛九有些迟疑的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
凌长曦正翻书的手一顿，便将视线从书面，移到了她的身上。
“既然师尊不休息，那我想在师尊这里继续抄书。”
烛九看着他那波澜不惊的眸子，咬了咬牙道：“毕竟只有三日了，我还有两千多遍没有抄录完。”
“若实在抄不完，就等仙门大祭之后再抄吧。”
凌长曦合上了书，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你从雷池里出来不久，身体还没养好，不必如此。”
“不如，你先回去休息。”
“不用了，反正已经睡不着了。”
烛九从纳戒里拿出了纸笔，在他复杂的目光下，开始抄写着冰心诀。
凌长曦看着她这般，眉宇间染上了一丝无奈。
他知道，自己拗不过她，便也没再出声劝阻，继续阅览手中的典籍。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坐着，谁都没有打扰对方。
烛九握着毛笔，飞快地在纸上流畅地书写着。
不知道是清淡的檀香，还是对面那人不可忽视的存在感，她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转眼已经子时。
昏黄的灯火摇曳着。
凌长曦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看着面前已经摞了厚厚的纸张，眉宇轻蹙。
他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伸出手，拿过了她手里的笔。
“师尊……”
烛九抬头看着他，一脸不解。
凌长曦看着她打瞌睡的样子，淡淡道：“你不累吗？”
“不累。”
烛九一脸倔强。
“回去休息。”
凌长曦道。
“不。”
烛九态度坚决。
“回去。”
“偏不。”
“……”
凌长曦皱了皱眉。
烛九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委屈：“师尊不累，我也不累，我要和师尊同甘共苦。”
“胡闹。”
“没有胡闹。”
烛九看着他：“若是师尊觉得我抄书吵着你了，那我就不抄了，我就安静地坐着，陪你看书。”
“不必。”
“这是为何？”
“为师说的话你都不听了？”
烛九依然坚持：“只要师尊看书，我就是不走。”
凌长曦沉默，半晌后问道：“如何才回去休息？”
“只要师尊不休息，我就不回去。”
烛九挑眉笑道。
“你确定？”
烛九点了点头。
“好吧。”
凌长曦轻叹一声。
然后起身，将几案周围的书，全部收拾了起来，放入一旁的书架上。
“师尊，你这是做什么？”
烛九也站起身，看着他的举动，有些不解。
“为师不看书了。”
凌长曦摆放好书籍，转过身来，看着她说道：“回去休息。”
“要不，再看一会儿？”
烛九忍着笑：“徒儿一点也不困。”
凌长曦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即，走上前，伸手拉住了她的后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在她惊愕的目光中，迈步向殿门外走去。
“师尊，有话好好说。”
烛九被他这样提着，一路向偏殿行去。
她挣扎了两下，没能脱开，最后只好认命了。
凌长曦走到了偏殿门口，停下脚步，将人放下，低头看向她：“今夜休息，明日为师监督你抄书。”
烛九看着他，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道：“师尊，那明晚你还看书吗？我继续抄书陪着你。”
“不看。”
凌长曦毫不犹豫地说道。
烛九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师尊说不看？”
“嗯。”
凌长曦应道。
“可是……”
“没有可是，你回去休息，明日早些起来抄书。”
凌长曦看了她一眼，说完，便转身离去。
烛九愣怔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师尊他……
还有这么霸道的时候呢？
不过。
她喜欢！
烛九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心情也变得愉悦了起来。
她看着离尘殿的灯火灭了，这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寝殿里，关上房门。
月光照耀着整座院落，在桂花树下投射出斑驳的影子。
一切都显得格外宁静。
整整三日，被盯着抄书的日子转眼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