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长曦没有说话，而是抬手，抚上烛九的额头，想查看一番，她的状态如何。
烛九的脸色，变幻莫测，眼底的愤怒，越聚越浓。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
“小九，你可有哪里不适？”
凌长曦的声音，有些担忧。
烛九的神色变幻数次，最终，才稍稍恢复了一丝往日的平静。
她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人清冷的脸，目光深邃得犹如万丈寒潭。
“师尊，徒儿现下已经无事，有劳您费心了。”
烛九的声音，很是平静，却带着几分疏离。
她的手，慢慢松开了他的手腕。
凌长曦闻言，清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
他的目光，落在那小姑娘的脸上，想从其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但那张略苍白的小脸，除了冷漠之外，再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有什么事，就好。”
凌长曦收回视线，淡淡地应道。
说罢，他便起身，向着房门处走去。
就在他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背后，传来小姑娘低沉的声音。
“师尊，好好活着，就这么难吗？”
凌长曦的身躯微僵。
他转过身，看向那小姑娘，目光复杂。
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被吞了下去。
良久，他又走了回来，轻轻拍了拍烛九的头，开口道：“小九，为师不知道，你以前经历了什么。”
“但是，你要记得，我是你的师尊。”
“不管遇见多少困难，为师都会护着你，不会让人欺负你。”
听着凌长曦的话，烛九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她的眼眶渐渐泛红，一颗心，就像是有一个魔爪，在狠狠地揪扯着。
“师尊。”
烛九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挪到了床榻边，紧紧地抱住了那人精瘦的腰身，脑袋埋进他的胸膛，轻声哭泣。
“我只希望，师尊能够永远陪在我身边，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小九，别哭。”
凌长曦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秀发，开口哄道：“为师不会离开你，永远也不会丢下你。”
然而，烛九并没有被安慰到。
她想起了自己醒来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无妄殿上——
那满地符文，皆是凌长曦以自己的血，画就而成。
烛九站在殿门前，静立了许久。
然后，她一步，又一步，小心翼翼，轻缓地走了过去。
就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惊动了那高处，天魔椅上，正端坐着的人。
那人看起来，如同一座雕塑一般，一动也不动。
他那一袭白衣血迹斑斑，一头银色的发丝，凌乱的披在肩膀之上。
苍白的唇边，还挂着血迹，覆在双目上的白绡下，竟是流下两道血泪。
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至极。
烛九看着他，拖着缓慢的步子，在距离天魔椅还有三尺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她呆呆地看着那个人。
四周寂静无声，仿佛，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清楚听见。
烛九静静地站着。
“师尊。”
她轻声唤道。
“师尊……”
她又喊了几遍。
依然没有反应。
她的心中，已经升起了一丝恐慌。
“师尊！”
她惊呼出声，带着轻颤。
烛九看着他，看了许久，他依然没有动。
她觉得自己此时，就连心跳，似乎，都已经不受控制了。
“徒儿知道，你还活着，对不对？”
烛九的声音，有些艰涩。
她的手。
颤抖着。
向他伸去。
她的眼中。
泛着泪水。
她想要碰触他。
想要拥抱他。
想要亲吻他。
想要告诉他，她很想念他，很爱他，很爱很爱。
当她的手指，碰触到他脸颊之际，却像是触电了一般，迅速收了回来。
她不敢。
她害怕。
真的很害怕。
这一刻，她宁愿，那个人是假的，那个人，不是她的师尊。
她的心，剧烈得跳动着。
那双桃花眼，也因为太过激动，变得猩红。
烛九的手，僵硬地垂下。
手里那颗头颅，“砰砰砰”地滚下了高台。
就像她的心，坠进了无尽深渊。
那颗心在痛，在撕裂，在滴血。
就连双腿，都在打颤。
痛到无法忍受。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快要炸裂了。
“师尊——”
烛九仰起头，看着无妄殿顶，那里，一盏盏明亮的灯火，照耀着一切。
眼角，滚烫的液体滑下。
她的声音哽咽。
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师尊，我很喜欢你。”
她哽咽地说道。
“你说，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去死。”
她抬起手，用力擦去脸上的泪。
“我明明，就可以……就可以治好你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烛九的心里，充斥着痛苦和愤怒。
她的眸中一片血红。
一股无比强大的气势，自她身体中，猛然爆发。
一道道恐怖的气浪，疯狂地席卷开来。
那一幕并不是梦。
那是因为太过痛苦，而被她自己抹去记忆的，第一次重生。
第一世，他握着扶光剑，血溅无妄殿，自刎而死。
第二世，她倾尽所有，提前杀了那许多，欺他，辱他的人。
可最后还是失去了他。
那种连命运都掌控不了的感觉，对她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发觉烛九的不对劲，凌长曦眉宇轻蹙。
他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却能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
他只知道，他的徒儿，这个尚且年幼的小姑娘。
此时很伤心，很痛苦，很无助，很彷徨。
他轻轻叹息一声，将她紧紧地抱入怀中。
“小九。”
他轻声道，
“嗯。”
烛九低声应了一句。
她死死地搂住凌长曦，生怕一转眼，他就不见了。
凌长曦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小九，别哭。”
他轻声哄道：“你不要怕，为师在这里呢！”
那声音清润如玉，好似带着魔力一般，能让那颗焦虑的心，平静下来。
“师尊，我好想你。”
烛九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听起来，带着浓浓的鼻音。
那种委屈，那种不甘，那种无奈。
这一瞬间，凌长曦感觉到，心，宛如被针扎了一般。
他的心脏，狠狠地抽疼着。
“小九，没事了。”
他垂眸，看向怀里的小姑娘，继续说道：“还有为师在，你别怕。”
就在此时，房门忽然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