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道即将远去的身影，烛九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怅然之意，不由得皱起了眉，神情变得复杂了几分。
“师尊。”
她手撑在门边，轻唤了一声。
“嗯？”
凌长曦站定脚步，回过头来看向她，问道：“小九，还有何事？”
烛九抿了抿唇，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若是哪一天，我真的做错了事，请你惩罚我。”
“但是，不要赶我走，好吗？”
她目光落在长廊中那人清冷俊逸的脸上，认真而又执拗：“我知道，我这样说……”
凌长曦轻叹一口气，又走了回来，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开口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你不必担心，为师从来不是一个不讲理之人。”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是为师唯一的亲传弟子，也是离尘殿的主人，永远都是。”
烛九心头一暖，眼眶也渐渐湿润了起来，抬眸看向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师尊。”
“好了，别再乱想。”
“嗯。”
“今夜好好休息，就别修炼了，明日你师伯回仙门，为师带你去城中添置些物件。”
烛九听闻，眼底带上了几分欣喜之色，笑道：“师尊是要带我去城里玩吗？”
“是。”
“谢谢师尊。”
“不必与为师客气。”
凌长曦见她无事，轻声道：“那为师先行离去，你早些休息。”
他说完便转身走远，留下烛九在原地呆呆地站了许久。
久到她自己也忘了时间，直到夜幕降临，皎月如霜，将她的身影镀了一层冷芒。
烛九仰头看了一眼月色，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自己这是在害怕什么呢？
害怕将来杀了洛锦瑟后，师尊会怪罪她吗？
毕竟那是他门下，所有人眼中的优秀弟子。
她知道自家师尊的为人，他对自己严格到近乎苛刻，不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十分认真，对待任何人都是公正无私，从不偏袒。
可是……
到底还是太仁慈了。
不然不会为了洛锦瑟，竟然不顾自身安危，想去九州秘境寻药。
前世，也不会为了自己，生生受了那九九八十一道玄雷刺骨钉。
以至于身受重伤多年不愈，让人有机可乘，胆敢伤害于他。
烛九眸中泛寒，抬手将房门关起，走回木桌旁，将灯盏点燃，屋内瞬间亮了起来。
她决定了。
无论如何，这一世自己都绝不会放弃。
一定要将洛锦瑟彻底除掉，绝不会再给她翻身的机会。
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烛九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将心绪平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恢复实力，也只有这样，才能把命运把握在自己的手上。
想到这里，她便坐回蒲团上，将心神收敛入内，开始打坐调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状态也稳固了下来。
翌日，天将亮未亮。
烛九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
她快速起身，给自己施了一个清洁术，又换上了一套白色衣裙，便推开门，向外面走去。
天边泛着鱼肚白，鱼鳞状的云层映着微薄的晨光。
院中长廊幽深，雕栏之下草木疯长，显得格外荒凉。
烛九走到有些残破的墙边，仰头看向那棵参天古木。
这树不知已有多少岁月，枝繁叶茂，似乎有万条藤蔓交织纠缠，遮天蔽日。
想到昨日看到的画面，她运起灵气打落了几个果子，又飞身而起，伸手将其接住。
她走到一处石梯边，垂头看向台阶，画面里那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就是在这摔倒，血溅一地。
可是现在，除了落叶残花，什么都没有。
仿佛真的，就只是她看错了。
“小九。”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烛九回过头，便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正从长廊处款款而来。
他今日没有穿绣着星云纹的仙门服饰，就单单只是一袭简单的素白衣袍，再加上头上的白玉发冠，和飘落而下的雪色发带。
简直比平日里，更像是披麻戴孝了……
“师尊。”
烛九微愣片刻，连忙跑上前。
“嗯。”
凌长曦微微颔首，目光却是落在她手里的果子上，眸中闪过一抹复杂。
他收敛神色，淡淡道：“小九，与为师去送你二师伯。”
烛九点了点头，将果子收进纳戒，乖巧道：“是，师尊。”
“走吧！”
说罢，凌长曦转身率先迈步离去。
烛九亦步亦趋，跟在他身侧。
两人一路穿过冗长的朱色长廊，向另一个院落走去。
此刻，天空已经蒙蒙亮，朝阳的光辉透过枝桠洒落下来，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一阵清风拂来，吹得衣袂翩翩起舞，犹如两朵盛开的云朵般，在阳光中摇曳不定。
凌长曦与烛九走进院中，来到一个房门前，停住脚步。
恰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夜千璃的身影，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
看到门前立着的两人，他微微一愣，随后笑道：“你们师徒倒是起得够早。”
“二师兄。”
凌长曦拱手一礼。
烛九也上前一步，向他行礼道：“二师伯。”
“嗯。”
夜千璃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微微挑眉道：“你们两个，今天的装束真是怪异，都穿了一身白，是要去上坟吗？”
烛九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身旁那人，顿时有些尴尬。
亏她刚才还吐槽自家师尊。
凌长曦眉宇微蹙，却是微微点头，语气平静道：“今日，是五月二十五。”
这话让烛九与夜千璃皆是身形一顿。
九十九年前，这一日便是凌氏一族，三千余人被魔族残害之日。
“五师弟。”
夜千璃看向凌长曦，神情肃穆，缓缓道：“你若是祭祖，务必小心，否则被魔族发现，到时巫戬他……”
“他死了。”
凌长曦眸中无波无澜，薄唇翕动：“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了。”
夜千璃愣了愣，半晌后，他皱眉道：“那一年你重伤，险些丧命，就是去杀他报仇去了？”
“是。”
凌长曦沉吟良久，然后说道：“但只将他重伤，未能取其性命。”
“他是重伤后，被其子巫城所杀。”
“虽是如此，你还是要小心，毕竟当初之事，怕是不简单。”
夜千璃顿了顿，说道：“罢了，我晚一日再回仙门，陪你一起祭祖。”
“不必！”
凌长曦看了身旁的小姑娘一眼，说道：“有小九在，二师兄先行回去，告知掌门师兄此事。”
“魔尊巫戬已死，但巫城此人心狠手辣，反复无常，比其父更甚。”
“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