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房间,寂静无声。
桌上几根红烛微晃,照映出床边端坐着的纤细身影。
远处传来些许动静,站在一旁的妇人面上闪过一丝愧色,低语:“你可别怪奴婢,我也是身不由己。”
“吱嘎。”
破旧的房门被推开,门上的红色喜字微晃。
小厮推着张笨重的轮椅进了屋。
妇人面带喜色,上前躬身行礼,恭贺道:“祝姑爷和小姐百年好合。”
说完,也不去等着拿赏钱,与那小厮一起,快步退出了房间。
两人一出房门,竟拔腿往外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程清景费劲转动轮椅,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移动到了床前。
看着眼前的红衣嫁娘,却想不起她的容颜。
罢了,总归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抬手捏住红盖头的一角,慢慢的往上掀。
细长白皙的脖颈……
光洁的下巴……
挺秀的鼻尖……
程清景心中五味杂陈,他如今这个残废的模样,娶到她那样出身的才女,着实高攀了。
今后他必会好好敬重她的。
喜帕完全被掀开。
程清景看着眼前的佳人,虽然未施粉黛,却也清丽秀美。
但,佳人的目光却呆滞如痴儿!
“言、远!”
程清景咬牙切齿,怒吼道:“你欺人太甚!”
说完,竟怒急攻心,一口血喷出,歪倒在轮椅上。
喷溅的血渍有一滴落在了呆滞佳人的手腕处,留下一个鲜红的印记。
“哥,发生什么事了?”
喜房被人敲响,门外之人见没人回应,也顾不上其他,一脚将门踹了开。
容貌娇艳的少女一见屋中情形,连忙跑上前去。
“哥……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程清玥摇晃着自家大哥,焦急得红了眼。
慌乱中,瞥见还端坐着的新嫂子,心中怒起。
“是不是你害的?!”
只是她还没开骂,就对上了新嫂子的双眼,呆滞无神又茫然。
“言岚,你怎么在这?怎么是你!!!”
程家夫妇这时也赶了过来,窄小的房内一阵兵荒马乱。
端着着的言岚目光闪了闪,却无人注意到。
半个时辰后,终于将隔壁村的大夫请了来。
刘大夫先是把脉,又掀开程清景的眼皮看了看,沉思后开口:“积郁成疾,这一口血倒是吐得好,把堵塞的淤血吐出来了,没有什么大碍,过几个时辰就能醒来。”
想起程家的遭遇,刘大夫语重心长道:“只是程兄平日里还是要多劝劝令郎,放宽心,否则长久下去,有伤寿元。”
程世明夫妇对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
一旁的程清玥见刘大夫起身要走,忙追问:“那我哥的腿还能不能治好?”
刘大夫闻言动作一顿,摇头叹息:“令郎的腿,错过了医治时期,老夫也医术有限,实在无能为力。”
“多谢刘大夫。”程家人听惯了这话,倒也不算失落。
程世明从怀里拿出十枚铜板,又亲自送刘大夫出去。
柳婉看看床上的大儿子,又看看端坐在凳子上的言岚,将手中的巾帕攥得死紧。
“娘,咱们得快些将这傻子送走吧,让她们言家人滚得远远的,免得大哥见了她再被气吐血。”
程清玥抹了抹眼,大步走向言岚,一副要把她丢出去的模样。
她虽然知道言岚很无辜,但言家人做得太过,她实在不想再看见姓言的。
而且,他们家现在穷得快揭不开锅,家里人本来就多,再多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子,怕是要饿死。
柳婉连忙拦住程清玥,摇头叹气:“方才那么大的动静,你可见到了那几个言家下人的踪迹?”
程清玥微怔,瞬时就明白过来。
“这……这是把沙子扔给了我们了?!”
“她个痴儿,又是姑娘家的,一个人如何活得下去。”柳婉抚了抚女儿的背,继续道:“多一双筷子罢了,娘多绣点手帕便是。”
程世明回来就见此情景,拧着眉自责:“都怪我,要不是在清景大婚前出了那事,清景哪会受这个气。”
柳婉仰头将眼泪眨回去,放开女儿,又去抚丈夫的背:“夫君切莫自责,言家能做出如此事,便是那言茗嫁过来,也不会长久。”
亏得他们还以为言家人重情重义,现在看来分明是言家人想博个好名声,又舍不得嫡女,故意将痴傻的庶女送来顶替。
反正言岚在皇城是出了名的笑话,二十岁了也嫁不出去,正好一石二鸟。
程清玥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哭喊起来:“她是个傻子啊,我哥那么好,怎么能娶个傻子,这傻子怎么配得上我哥!!!”
“那个……我不是傻子。”
众人怔楞的望向言岚,只听言岚重复道:“我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