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是杳柒开始和家族决裂的一年。正好在那年的年初,她在一座长满了簇簇绛紫色马鞭草的矮山上发现了一栋木屋。桉树林里,竹树环合,无边无际,山上的风景中忽隐忽现她的身影,那俨然立着的老旧木屋,连同掉了漆的招牌上刻着的店名,很显然这是一家药店。
……等等?这药店不就是几年前的那家吗?杳柒打了个寒颤,将包里的“正义之花”揣得更深了一些,悄悄地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积攒了几年的老灰,比希德龙汤里的辣椒面还要呛人。不大的屋里空无一人,昏暗得似那万圣之夜的森林,杳柒想把柜台上的蜡烛点燃,却发现蜡烛台上什么都没有,连壁炉里都没了柴禾。这房子像是很久都没人来过一样,门旁的窗户框挡住了玻璃,杳柒想要把窗户框重新安好,却发现刚钉上的钉子突然脱落,就连门锁坏了也修不了,像那“正义者”一样无药可救。 他终究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正义啊。 从今以后这里不会再有任何人出现啦。既然是在桉树林里发现你的,那就取个桉树的名字吧,叫你“Yaten”怎么样? ——杳柒睁开眼,柜台上的外星生物依旧像具死尸一般一动不动。一旁零零散散放着的几瓶刺眼荧光色的药水,其中埋得最深的便是那瓶“正义之花”。她依稀记得那是外星生命体的血液制成的,或许会有用?…… “杳柒姐,我们得去找言和他们了,你跟着去吗?”杳柒回过神来,小音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许多,那深海般蓝的眸子与身上藏风花纹的毯子不禁又让她想起昔日的那个少年。她微笑着,轻吐一口气,用温婉的话语回答了小音:“等我治好辣椒油就找你们去。”
杳柒见了小音奔跑离去的身影,又是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她托着腮,继续回忆起从前…… …… “天诶!”
言和惊奇地回头,“肥皂怎么不见了!”
龙牙嘴里的薯片差点喷出来:“不会掉路上去了吧?!”
“她发短信来了,说是暮漓那边公交车出事了,但她们几个没啥事。”
浩铭两眼一斜,“又出什么幺蛾子……”
卡车的引擎轰鸣着,走遍一个又一个树荫,而在前方某个树荫的源头,枝丫上的玄机却愈发危险…… “干什么呀!”凛云骂骂咧咧地把刚修好的手机放在耳边,“好端端的打什么电话!”
“你那边怎么样了?”
电话另一头却完全不顾凛云的暴躁,声音冷静里混杂着一丝悠闲,像是饮用着下午茶的绅士。
“还没到呢,让我先开把王牌再说!”见来人这么冷静,凛云也放平了声音,“着那急干嘛,只要那个叫言和的不动她那个左边的口袋就没事!”
“你别太自信!”
电话挂了。凛云冷哼了一声,随即重新拿起无人机的手柄,透过LED屏幕却只看见了言和后脑勺的白发。 “她发短信来了,说是暮漓那边公交车出事了,但她们几个没啥事。又出什么幺蛾子……” 手柄里传来的声音略微刺耳,但至少能听个一清二楚。四周的蚊子被凛云身上散发的紧张气息吓得远远的,但凛云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块还没一个饺子大的屏幕,观察着逆流们的一举一动。 “好无聊啊!”
言和见无人机一动不动,便无趣地坐下,“郡叔您把历史书给我看看可以吗?”
“看是可以,但别动上面的字,缺页少页可是个不小的麻烦。”
“哎!”
龙牙把薯片袋子折成的纸飞机扔出,“给我也看看嘛!我也好无聊啊。”
“那你们猜拳。”
松郡则是轻轻一笑,“谁赢了先给谁。”
结果石头剪刀布龙牙上来就出了个电钻…… 眼看着言和就要跟龙牙闹起来,松郡及时打断了他们:“大可不必大可不必,咱还是抛硬币吧……” 树上的凛云差点把手柄扔地下:“什么鬼?!猜拳不好好猜非得动硬币??!”
言和在坐公交时当做路费的硬币余下了四个,她翻开了她的短款外套,准备把手伸进内侧口袋里拿压在薄荷色本子底下的硬币,凛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好在画面里浩铭的一声嘀咕给他救了场:“你就直接告诉我正面是谁反面是谁就好了。”
“行,”言和又把外套的衣角放下,“正面我,反面他。”
“一般硬币背面的图案用料更多,正常掉落的情况下应该是正面朝上的几率更大,况且龙牙你是想把刚才吃薯片手上沾的油脂抹在硬币正面增加重量的对吧。”
浩铭眯着眼犯困似的继续哼唧,“啥也别说了,你先把手擦擦,书给言和。”
“我去你咋看出来的??!”
“前几天下雨的时候你在网约车上吃POCKY,吃完一根就习惯把手指头嘬干净,但你刚才从打开薯片袋子开始就没嘬过手指头,就是为了这个吧。”
肥皂不在,旁边空了一个人的位置,浩铭靠在车板子上,把那位置留给了自己的肋骨,“我先睡了,到地儿叫我,昨晚车棚子里硌得慌睡不着觉困死我了。”
凛云悬着的心这才落回肚里。言和的口袋没动好说,那边团队主力还掉线了,天助我也!当卡车快行到了那片树荫,无人机又忽地飞起,螺旋桨飞速转动的声音完全被卡车引擎的轰鸣声盖住,这又勾起了言和的兴趣,但她手上的历史书可就不保了…… “我去!怎么回事!!!”
无人机的一个螺旋桨卡着历史书的书页,颤颤巍巍地飞起来,在言和顶着松郡蕴含着杀气的目光疯了似的抢回来之后,它却将运动轨迹一转,彻底消失在了逆流们的目光范围里。 “搞什么嘛。”
言和自觉无趣地盘起了腿,“闹了半天逗我们玩呢?”
龙牙咬着牙关,将手上的消毒湿巾撕成了条:“太可恶了,一定是哪家的熊孩子搞的鬼!”
“鄙人觉得这无人机另有蹊跷。”
松郡还是一副冷静又不失和蔼的表情,“这东西跟了卡车这么久,按理说不应该还会突然起飞啊,这到底是谁控制的……”
“不管了!只要咱到了琅风秀,其他都不是大事!”言和打断了松郡的话,闭上眼,将手臂枕在脑后,迎着阵阵清风休憩起来。很快左侧的麦田便换成了滔滔江水,青里透蓝、蓝里透紫,江对岸则是与他们车轮底下一模一样的公路,上面时不时地跑着几辆公交车,只隔数重山,盈盈一水间。
另一边,某棵树上。 “什么嘛,挑不到自己要的英雄就要求重组?这什么破队友啊!”凛云单手操作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无人机的遥控器,又开了一把王牌。要是用游戏圈萌新的视角,这何尝不是一种“物理外挂”。半晌,凛云乓的一声把手机拍在树杈子上,手机电量耗了一整条不说,王牌还赔了颗星,他心情十分低落。——不过好在他单手操控的无人机飞回来了。他又将另一只手里的遥控器放下,望着那黑亮的无人机,唇齿间竟含了盈盈笑意。
不过还好,任务算是基本上完成了。他将盘着的腿取下一条耷拉在树叶间,左手抛着三枚灰银的硬币,发出清脆的声响,右手则是微微张开,缓缓晃动着,指间缝隙中格外显眼地夹着一个薄荷色的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