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姝对这些人的目光向来是极其敏感的。之前从边疆回来时,那些人认为她是叛国贼,痛骂所有的天下第一楼弟子,几乎用最恶毒的话语来诅咒她,希望她这样的恶魔能被除之而后快!后来,在她记忆曝光,被洗清冤屈后,他们的目光就变成了震惊。他们想象中的魔头,竟然是在边疆战场上浴血奋战的英雄,他们不敢相信,但夹杂着沉重的歉意。在桑长亭几次三番提起她杀死了娘亲时,周围那些百姓们的眼神,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总觉得,桑姝做坏事才是理所应当的。后来被澄清,杀死娘亲与她无关,那些百姓们的眼中才逐渐投射出尊重和敬意。每一次,桑姝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感知到那些百姓们对她的目光转变。而眼下的目光,又变成了那样……看吧,她做坏事才是应该的。她就是一个女魔头,改变不了。凡桑姝和容烬路过之处,百姓们都下意识的退避三舍,但又按捺不住好奇,躲在远处,悄悄打量着桑姝和容烬。桑姝垂眼,漆黑的眼底没什么情绪。容烬牵着桑姝的手腕,他带着她闪身进入一家铺子内,外面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都探头探脑,在那铺子外面四下打量。断断续续的声音逐渐响起来。“她怎么还有脸回来啊?”
“我昨夜听说,有人亲眼瞧见,桑姝在荷花镇杀了人!”
“我也听说了!据说桑姝的手段非常狠毒,她把长剑刺入那人的胸口,然后硬生生把五脏六腑全都挖了出来!我就说吧,像她这样的魔头,怎么可能会变好?她骨子里就是个坏种!”
“对啊!当初天下第一楼做过的坏事还少吗?我们这些无辜百姓可没少受他们的摧残!”
“现在桑姝她摇身一变,成了风光赫赫的大将军,我们这些百姓曾经被她欺辱过的百姓呢?谁替我们申冤?!”
那些讥讽谩骂的声音,陆陆续续落入二楼的桑姝耳中。她的眼睫细细颤了颤。冷白的容颜之上,并无多余的情绪。她已经习惯了,淡漠地面对这样的流言蜚语。无论任何时候,这都城内的百姓们,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一丝一毫的信任。包括她的第一楼。哪怕数不尽的弟子们在战场上,为龙界国而死,依旧无法抵消那些谣言在他们心中留下的痕迹。“昨夜在荷花镇,你杀桑媚的时候,现场可还有其他人?”
容烬眸光沉沉望着远处。桑姝抿唇,她的目光从窗外收回,眼神冷淡。“有一个追赶桑媚的大娘,桑媚偷了她家的馒头,她追桑媚的时候摔倒,我扶了她之后,就去追赶桑媚了,没有在意她。”
“我去杀了她。”
容烬的眼眸倏地一沉,眼底凛冽戾气席卷而来。桑姝抬手,拦在容烬的身前,“没必要,百姓们只会相信自己听到的,他们现在既然已经坚信谣言是真,你去杀了那人也没用。”
“咱们快些买完东西,就回将军府吧。”
桑姝和容烬从铺子内出来后,在那些百姓们异样的目光中,进入下一家蜜饯铺子。刚进去,就被铺子的掌柜拦在门口。“桑姝?我们铺子不允许你这种心狠手辣的魔头进来!这生意不做也罢!”
桑姝站在门口,眼看着掌柜手中的潲水就要迎面泼上来,容烬一把攥住了桑姝的手腕,把人牢牢护在身后。“你若是敢将这水泼过来,我不介意砸了你的铺子!”
容烬的声音冰冷,那声线寒彻入骨般。掌柜的被惊得脸色一怔,片刻后,默默收回了手中的潲水桶。“那我们也不做你们的生意,赶紧滚滚滚!你这种杀人如麻的人,有什么资格当将军!”
“滚吧!”
“赶紧滚回你的将军府吧!”
周围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响起。容烬的眼瞳越发暗沉了下来。他垂眼,看向桑姝的神情。她面不改色,似乎没有因为这些话语难过。两人索性离开铺子,走到栓马的马厩,准备把他们留下的马牵出来。却在进入马厩之后,发现他们的马匹,绳子被人割断,马厩内只剩下被吃掉了一半的草。桑姝望着这样熟悉的一幕。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笑意却不至眼底。容烬捕捉到桑姝脸上那一扫而过的笑,他的心尖一滞。眉心紧皱,望着这样令人心疼的桑姝,容烬心中那飘忽不定的思绪,越发地坚定起来。龙界国之人,根本不值得桑姝付出任何真心!……桑姝又租了一匹马。她翻身上马,双腿夹紧马腹。一甩马鞭,马蹄声肆意飞扬。她杀了桑媚的事情被人看到,桑姝并不在意,因为桑媚就是该死。至于那些添油加醋的谣言,没有任何根据,桑姝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真相对这些百姓来说,不重要。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不信任她。脑海中这个念头冒出来的那一刻,桑姝高高扬起马鞭,她驾马朝着拥挤的人群冲去——“驾——!”
马蹄声扬起,那些百姓们看到突然冲出来的桑姝,全都吓白了脸。他们仓皇逃走,给桑姝留出一条宽敞的路来。容烬紧随其后,两人朝着将军府奔去。还未抵达将军府门前,远远的,桑姝便看到,不少百姓围在将军府门前。等他们来到将军府门口,桑姝这才看到,将军府朱红的大门上,被人泼了黑红的猪血。那猪血沿着大门往下,一路滑落,将将军府门前的台阶,全都染成了阴森骇人的黑猪血色。桑姝的呼吸绷紧,她想到府里的几位表哥和舅父舅母,眼神瞬间变得阴沉骇人起来。“容烬,去查,是谁泼的!”
桑姝的唇线绷紧,她周身的气息都阴鸷了不少,那双锐利的黑眸,从周遭围观的百姓们身上扫过!她快速推门而入。院内,舅父一眼看到桑姝,他立刻走上前,眼神担忧地望着桑姝,“姝儿!你可曾受伤?”
桑姝连忙摇了摇头,她示意舅父自己没事。“倒是舅母,她人呢?可曾波及她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