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叶酌言就和谢池羽往盛京赶去。
“暮山他们怎么没跟着你？”出发时，叶酌言问谢池羽，她还真不习惯看他形单影只一个人。
“盛京现在形势复杂，我让他们先回去准备一些事情了。”谢池羽斥马跟上她。
叶酌言当然知道他要准备的是什么事情。熙元帝随时可能一命呜呼，谢时安此时定然忙着拉拢朝中大臣，导致京中人心浮动。
形势若是对谢池羽不利，那精心养了数年的紫炎，也该现世一展风采了。
近路大多是些僻静冷清的山野小道。
说是小路，因为平时极少有人经过的原因，其实已经看不太清痕迹了。
遍地的绿草铺得密集厚重，许许多多一时想不起名字的各色野花成簇成堆的开得明艳。
马蹄轻快又迅疾的扬起，踏下，踩碎了露水与花草。晨风之中，青草与花的香气不曾消散。
叶酌言策马在前，破云而出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勾勒着衣袍，让她的轮廓仿佛透出了薄薄的莹光。
只是一个背影，在谢池羽看来也是挪不开眼的美好。
“谢池羽。”叶酌言突然回头。
“嗯？”谢池羽看得出她的心情似乎不错，却不知缘由，不免有些疑惑。
“我想明白了。”叶酌言收了收缰绳，行马的速度缓了下来，正好与谢池羽并肩，“此次回去，我便全力救治神树，等它再无危险，我就永远离开盛京。”
“你要去哪里？”谢池羽连忙追问。
“去哪里都好，北齐山川秀丽，天地广阔，即便只是这荒野山间的景致，也值得我赏一赏，看一看。说不定，还能顺便查清我的身世。”叶酌言难得笑得爽朗，“什么北齐祭司，长清盟主，劳我心神，缚我自由，我不要了。”
“早就该重新开始了。”她又说。
“那就巧了，我也有心访幽揽胜，一览山河，可惜既无时间，也无人同游。你既然有这决定，到时候别忘了带上我一起。”谢池羽脱口而出，目光熠熠。
叶酌言只当他是在开玩笑。这次回京，不就是为了皇位之争，他要是输了，死无葬身之地，要是赢了，这一辈子也就被权力与声色，地位与责任缠住了，哪里会有闲情与时间陪她同游山河？
“好。”她也就随口笑答，不想破坏了这难得轻松下来的氛围。
谢池羽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地答应了下来，竟有得偿所愿的感觉。
他朗声笑了起来。
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一直坚信，这个“好”字，是他与她之间所有约定的开始。
没过多久，他们就进了一片花树林，满树粉白堆叠，如同一团团柔和绵软的彩云，从身前，一直开到目力所不能及的天边。
骏马飞驰，穿林而过时带起了一阵阵风，那么微弱的风，竟然能把满树的花吹得纷纷飞落。
花瓣漫天，如雨而下，叶酌言伸手接下一瓣，端详许久之后却仍然不识其名，手掌一斜，便扬了它。
“谢池羽。”叶酌言喊住他，声音低了下来，“这里不对劲。”
谢池羽点了点头，说：“变安静了。”
少有人踏足的山野原本就应该是很安静的，但不知从哪一刻开始，虫鸣鸟叫消失了，被风送出的花草香气也停了，叶酌言只听得到她与谢池羽说话的声音，清晰却又悠远得古怪，带了几分空谷回音的幽渺之感。
叶酌言又指了指地面。
在叶酌言说话时，他们两人都已经勒住了马，马蹄在原地踱着步，蹄上的铁踏在长满松软青草的泥土上，竟然发出了突兀的刮擦声。
像是铁器轻轻划过白纸的声音。
谢池羽也听到了。
“而且，这里的风光好美，好看得不真实。”叶酌言环顾四周，即便知道不对劲，说话时的神情也是很温和很放松的，似乎甘愿冒着危险沉溺于其中片刻。
“像画一样。”谢池羽接下了话。
他举目遥看花林之后的连绵起伏，那明明只是一片低矮的山丘，却有云气缭绕，他只是远远看着，竟然有一种云深不知处的迷失感。
“这里也是灵犀境？”他问。
上一次见到的灵犀境，就是在画里的。
叶酌言摇头。
“不是，这里没有灵力波动，是一个幻阵。好厉害的幻阵，我现在才察觉。”叶酌言警惕了起来。
谢池羽目光一斜。
离他很近的一棵树上的那团花云动了动。不是被风拂过的那种轻柔摆动，而是像花中有什么东西藏不住了，伺机欲出。
藏笑剑已经被他抽了出来，那朝着他的脖颈扑来的一道粉色流光恰好撞到了剑身，发出了嘭的一声闷响。
谢池羽根本没看清它的模样，就见它竟然扭头要往花树中躲。
叶酌言已经扬刀追去，朝着那东西划了下去，她能感觉到嫣然刀碰到的是很坚硬的表皮，手都明显被震了一下，她猜想，要是寻常的刀剑，指不定会因此折断。
下手的力道瞬间加重。
噗的一声，那东西被割断成了两截，血雾喷了出来，没有腥味，而是一股好闻的香气。
叶酌言即便不怕毒，也不会去多闻几口，更不愿让那血雾溅到身上，赶紧扭身离开原地。
就在这时，她发现那东西只有半截尸体掉在了地上，而另外半截，却像残存着生命力一般，在空中停滞了一瞬，又穷追不舍的朝着谢池羽飞射过去。
“你当心！”
谢池羽心里也是一惊。
叶酌言这时已经后撤到了离他很远的地方，她怕来不及上前，便一挥右手，灵力从指尖流出，细若丝线，眨眼之间就牵引到了那半截东西面前，刺穿了它的身体。
准确地说，应该是刺穿了一片飞洒的碎屑与血雾，因为那半截东西已经被谢池羽的一道掌风拍碎了。
叶酌言这才发现自己心急了，忘了他的本事不逊色于她。
叶酌言与谢池羽朝着地上的半截尸体走了过去。
它是一条长得像针一样的虫子，皮肤雪白，上面长满了粉色的绒毛，这样的颜色藏在花树中，很难被发现。
叶酌言捡起一块石头往它身上戳了戳，却是坚硬无比的触感。
一点点血沾到了石头上，很快就把周围腐蚀出了一圈针眼大小的孔洞。
这要是溅到了脸上……叶酌言和谢池羽不禁想起自己刚才与那些血雾的距离，心里同时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