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之后,谢时安才看见短刀上的血迹,撇茶沫的动作一顿,问:“你刚才是与人打架去了?”
“嗯……也不能说是打架,切磋而已。”叶酌言有些心虚,她敢在谢池羽面前表露出最真实的情绪与个性,面对谢时安时,却有些害怕,怕这个清朗如玉的人觉得她的一身狠厉与他格格不入。
“你呀。”谢时安摇了摇头,无可奈何道:“既然是切磋,下手还是轻点好,当心给自己树敌。”
叶酌言点头,又问:“宣王殿下找我是有什么事?”
谢时安的脸色严肃了几分。
“南晟正式向北齐派出了使臣,同行的还有乐颜公主江心月与太子江景明。”
“这是铁了心要把公主嫁过来了。”叶酌言压抑了许久的不痛快又冒了出来。
“我总觉得,南晟不可能只有与北齐修好这一个目的。”谢时安想了想,接着道,“南晟与西越的关系大不如从前,南晟的美人如云,布匹绸缎精美华丽,不输天工,西越皇帝觊觎已久,趁着南晟的新帝根基不稳,征讨之心昭然若揭。”
“南晟想借联姻之名,向北齐借兵?”叶酌言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用一个公主换北齐的精兵强将,真会打算盘。”
“我想,他们要送来的绝不止一个公主。”谢时安扶了扶额,叹气道:“具体的条件,还要等南晟的使臣进了盛京之后才能知道,只盼他们令我父皇失望才好。”
叶酌言也希望他们的条件不会被精明的熙元旦瞧上。可万一熙元帝就答应了联姻呢,叶酌言下意识看向谢时安,心里生出不甘。
“为什么偏偏是你?”
谢时安愣了片刻,苦笑起来:“我也想问为什么偏偏是我。”
叶酌言想了想,突然问道:“你老实说,在你眼里,我重要么?”
“当然重要。”谢时安也不犹豫。
“如果,我是说如果陛下最后一定要让你迎娶南晟公主,你愿不愿意与我悄悄离开盛京,去过隐姓埋名但又安稳平凡的日子?”叶酌言一脸冷静。
谢时安被吓了一跳,眼睛闪过一丝惊愕与质疑。
对的,叶酌言没有看错,是质疑,不是犹豫。
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谢时安想。
果然,不必相信天长地久的誓言与信誓旦旦的承诺,再热烈真实的心跳都会逐渐冷却。
“我说笑的,我怎么会让你为难。”叶酌言的语气淡淡的,在他绞尽脑汁想着拒绝的话之前开了口。
拿自己去与一个人极力渴望的权势做比较,不过徒增烦忧。
“委屈你了,阿言。”谢时安叹了一声,以为她说的“不会让你为难”是指接受了迎娶她为平妻的提议。
这一声惋惜的轻叹,让叶酌言的心又冷到了极致。
落云阁。
一个骂骂咧咧的男子被落云阁的护卫从花燃的房间里扔了出来。花燃见怪不怪,面无表情的坐在琴桌旁,拿着绣帕仔细擦去被那男子泼在琴面上的酒渍。
房门再一次被推开,一人身着黑衣黑袍而来。那人的皮肤白而细腻,相貌俊美如画,眉目间的凛冽之气又恰好调和了那几分看似女子的清秀。
花燃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异样的起伏。她愣了片刻,低声唤道:“祭司大人?”
叶酌言掩上房门,勾唇一笑:“看来我这男装扮得不像。”
“怎么不像,我要是不认识你,三魂七魄都得被你勾去一半。”花燃想说她这一身打扮简直就像个阴柔邪气的小公子。
叶酌言解下披风,坐在花燃身旁。
“祭司大人怎么亲自来落云阁了?”
叶酌言摇头不语,接过花燃递来的茶盏,把这杯需要仔细品尝的好茶当成了酒,仰头一饮而尽。
花燃默默的看着陷入沉默的叶酌言,生出一抹心疼的感觉。
她摆弄着果盘里的橘子,犹豫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一般,抬头盯着叶酌言,悠悠道:“祭司大人若是觉得有人配不上你的真心,那就早些将心收回来,不必再苦恼于如何分辨虚情假意了。”
叶酌言面露惊讶,皱着眉头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猜的。”花燃浅浅一笑,“祭司大人养于官家,不必为钱财与生计所扰。性格孤冷,不会为名利所困。武艺超群,又有灵力傍身,不会轻易陷入生死绝境。能让你这般郁郁寡欢的,只剩下情之一字了。”
叶酌言一时无话,沉默许久之后说:“我与他只是有些矛盾,他暂时还没有辜负我。”
“矛盾?那人招惹了别的姑娘?”
“不是。”叶酌言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讽刺,“他的父亲让他娶别的姑娘。”
“那他是怎么想的?”花燃蹙了眉头。
“他没说愿意,也没说一定不愿。”
“那就是愿意了。”花燃冷笑了一声,悠悠道:“若是换作别人,我会劝她想开些,这世间的男子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但这样的话我不愿对你说。祭司大人,你这么好的姑娘,应该找个将整颗心都放在你一人身上的男子。”
“祭司大人别怪我说话难听,那个人若是做不到一心一意,你便爽快放弃他,省得给自己找不痛快。我见过太多来这里倾吐情伤的男子,口口声声说自己原本决定非哪家姑娘不娶,却又因种种原因不得不与那姑娘分道扬镳。可是只要一壶美酒下了肚子,今天还在声泪俱下表达着深情的人,明天就若无其事的过着正常如初的生活了。”花燃想起那些假意深情,又是一声嗤笑。
她剥下一瓣橘子塞给叶酌言,沉声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要妄想凭借自己一人的努力就能改变两个人的结局。”
“我知道。他如果真打算娶别的女子,我与他的这点缘分,不要也罢。”叶酌言坦然对她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觉得她可以信任,可以倾诉。
花燃见她有了主意,当下就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