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见身上背着竹篓,衣服上蹭了泥土的叶酌言与霜见二人,谢池羽的脸色沉了沉。
叶酌言见他将目光移向霜见,主动说:“我们采药去了,是我逼着霜见给我引路,你别怪他。”
谢池羽对她笑道:“你先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等会儿我有话同你说。”
“你们一路上都说了什么?”叶酌言一走,谢池羽就面露紧张。
霜见原本以为谢池羽会因他带叶酌言上山采药一事责备他,没想到谢池羽开口问的却是这个,差点没忍住笑。
霜见老老实实的开始重复叶酌言讲过的话,心里不断感叹自己的记忆力真的很好。当然,他会略去天泪生肌这一段。
谢池羽越听越觉得枯燥,不耐烦的摆摆手打断他:“除了这些药草,没别的了?”
“有。”霜见微微勾唇。
谢池羽眼前一亮,示意他说下去。
“属下问祭司大人,她身为北齐祭司,为什么对紫炎没有敌意。”
“她……怎么说?”谢池羽紧张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害怕她对紫炎,或者说是对自己的看法。
霜见煞有介事的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祭司大人说,她的职责不是阻止朝代的变更,而是保护一国的子民。”
“还有,北齐的命运,是由强者以及拥护它的百姓决定的,不是她,更不是她的私人感情。她也不会恩将仇报。”
谢池羽愣了片刻,微抿着的嘴唇突然勾出一抹好看的笑意,僵硬的身子终于轻松下来,不再紧张。
叶酌言一边随意翻着一本书,一边等着谢池羽过来。
谢池羽很快就来找她了。
“山匪已灭,听霜见说你的伤也好了,明日我们就回盛京。”他坐在叶酌言的对面,笑着同她说话。
“好。”
叶酌言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
谢池羽伸手合上她的书,随意往旁边一推,正经道:“你想要什么赏赐?回去我替你讨来。”
“山匪是你带兵灭的,和我没关系,论功行赏也论不到我头上。”叶酌言语气平静。
“可我在折子上写了若华祭司忍辱负重,卧底于山匪窝中,与我里应外合剿了山匪。”
谢池羽笑眯眯的看着她,面上像是在开玩笑,语气却十分认真,
“你……想给我下什么套?”
这个人大胆到连折子都敢胡乱编造?叶酌言眼皮一跳,蹙眉打量他,眼里写满了不信。
“我要是对你图谋不轨,早就做了,哪里需要花时间给你下套。”谢池羽一脸不屑。
这倒是实话。
谢池羽挪了个位置坐下:“我说,你在这里休息了这么久,有没有好好想过我父皇为什么让你跟着我来歧木。”
“平定匪乱,护国安宁,这是我职责所在。”
一声哼笑响起,刺耳得很,谢池羽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好,你职责所在。那你可知为什么他任命你为祭司,却没把你的名字刻在青玉简之上?”
北齐祭司任职之前,天子会为其举行任职大典,并当众将其姓名刻于载满历任祭司名录的青玉简上,宣告天下,这位是被天子、被北齐承认的新任祭司。
叶酌言没有任职大典,更没见过青玉简。
“我既非星氏后人,又出身不明,祭司之位事关重大,陛下自然要仔细考量。”叶酌言心知肚明,只不过因为当着熙元帝他儿子的面,她才没有表现出不悦。
谢池羽皱了皱眉,随即好笑道:“我现在反倒不知应该说你傻,还是笑你自欺欺人。”
叶酌言默不作声,有很多猜想她一直没说,但不代表她没放在心上。不过,谢池羽今日的话,倒是将她心中所想证实了几分。
剿匪之行本就有危险,死几个人不算什么,死一个祭司,也在情理之中。
她从一开始就明白的。
谢池羽知道她其实很认真的在听,也不再拐弯抹角:“你现在的实力与星氏祭司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北齐建国之初,先祖皇帝对身怀灵力的星氏祭司多有依赖,却也有忌惮,因此与祭司签订了主仆血契,祭司若是有违逆之心,下场就是身首异处。北齐天子更迭数代,身上的契约之力已经非常微弱了。”
“北齐原本就是倚仗着神树的庇护,各方面才优于邻国,如今失了庇佑,结局也只是回归正常,过上了与邻国一样的生活而已。你觉得那棵神树的生死,对我父皇而言真的还重要吗?”
“你的出现,让他的恐慌多于惊喜。”
“你爹手握兵权,你又成了拥有灵力的北齐祭司……”
谢池羽点到为止,不再多话。
叶酌言听完他意味深长的一席话,不惊不惧,只当是在意料之中。
天家人生性多疑,她并不觉得奇怪。叶锋位高权重惹人忌惮,她不是没想过要劝他避一避锋芒。
“你是知道的?”谢池羽见她面不改色,很是诧异,随即又自嘲一笑,“也是,你知道的事情,比我预料之中的多。”
“只是猜到了一些皮毛。”她抬眼看向谢池羽,笑了笑,“靖王殿下此次应该是违背了圣意,留了我一命,这份恩情我记在心上,还有血契一事,也多谢告知。”
“准备拿什么报答我?”谢池羽饶有兴致的逗着叶酌言。
“大恩不言谢,自然也不必谈报答。”
叶酌言语气平静。
“厚颜无耻。”谢池羽打趣一笑,转身而去,只听身后传来轻飘飘的几个字。
“彼此彼此。”
翌日,叶酌言与谢池羽领着浩大的队伍返回盛京,途中必经安阳城的主道,听了一路的送别与感激。
回去的心情与来时不同,所有人的脸上都少了几分凝重,马儿也步履轻快。
“没想到这次剿匪这么轻松。”风禾乐道。
叶酌言皱了皱眉,心想自己差点命都没了,这能叫轻松?
“多亏了靖王殿下和祭司大人足智多谋,英勇无双,要是换了别人,可没这么顺利。”李方阳谄笑附和,一心想着赶紧将这两人送走。
叶酌言白了李方阳一眼。身后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她回头望去,只见一家医馆大门紧闭,门外围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