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至,点点繁星挂在空中发着自己淡黄色光芒,像极了长安大街上小贩挂着的黄色灯笼。
一时之间,长安诗人又在摇头浅吟哪个是星,哪个是灯。
凛冽的冷风夹着莹白的飘雪,像柳絮被风吹起,纷纷扬扬落了人满头,淡黄的小月亮挂在梢头,芙蓉雪打湿了裙摆,众人纷纷提起青灯在梅园寻开得最艳的那朵花,一时之间也热闹至极。
顾疏渺还望众人一圈,发现楚瑾没有在,她心下了然,默默往回折返到里庄。
里庄中还有一些赴宴的男眷,觉得寻梅没意思,正在院中喝酒畅谈。
大都是男儿家喝酒谈天说地,顾疏渺不好进去,绕了里庄,不知何时走到了心湖旁。
前世在寻梅的时候,便是在心湖找到了楚瑾,身后还跟了一个徐嫣与。
想必那会儿她是来晚了,他和徐嫣与的对话,她也全然不知。
如今,她怎么能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顾疏渺沿着大雪堤,走了一段路,便听见有人对话。
“雪里春信至,红梅点琼枝。”楚瑾声色带笑,说这话也很是撩人,“梅好看人亦是,本宫也回赠一枝。”
徐嫣与似乎是不好意思,有些支支吾吾:“这……多,多谢殿下!”
隔着一长排栽种得整齐划一的杨柳树,顾疏渺便看见徐嫣与和一位穿着锦蓝色长袍的男人。
男人温润的脸,她怎么会认不出。
他就算死了,化成灰,隔得远远的顾疏渺也认得。
楚瑾!
若他现在是一团灰,顾疏渺恨到可以将那团灰泡成水里去喂狗!
顾疏渺示意小姚不要说话,又附小姚耳边低语了几声。
小姚担心的看着他,又看了看楚瑾,突然下定决心,朝着顾疏渺坚定的点了点头,得了示意她转身跑走了。
徐嫣与背对于顾疏渺,她只看得见楚瑾。
男人比徐嫣与高出一头,隔着远远的,他便看见一位浅青白色月华裙的少女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大雪纷飞的白雪地里。
她身形消瘦,面容却温婉,望向他的眼睛通红,活像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别的姑娘在一起的心碎神伤。
连楚瑾看了都心下一揪,想跑过来与她解释。
不是的不是的,我与她只是好朋友。
或者。
她来找我说事,我便来赴约了,你别多想。
他以为顾疏渺眼红心碎。
殊不知顾疏渺心里恨得牙痒痒,想刮皮削肉。
白雪如帷幕。
楚瑾隔着白幕与她遥遥相望,女儿家没在看他,她哈出一口热气,白雾掩住她通红的鼻头和眼睛,垂眸一滴热泪没入白雪地中,转身跑进了白雪地中。
直至背影没入大雪之中。
楚瑾刚抬脚想跟过去,徐嫣与疑惑地拉住他的手:“殿下,怎么了?殿下好不容易才来一次尚书府,如今就要走了吗……”
话落,徐嫣与见楚瑾目光望向自己身后,她狐疑地转过身,却什么也没看见,只看见纷纷白雪,如鹅毛一般落下。
“殿下?怎么了?”
楚瑾将自己神色掩了下去,浅笑道:“无事。”
反正顾疏渺对他是有好感的,他随便几句甜言蜜语便可以将她哄了过去。
夜色重重,月明星稀,残月挂在树梢头,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好不容易冒着大雪停在树枝上,却听见一声如雷贯耳的呼救声,扑棱着翅膀惊叫着向林中飞散。
“救命啊,来人啊!顾小姐不见了!”
“顾小姐不见了,来人呐!”
小姚大喊着向梅地中一众贵女跑去,引来不少人侧目。
一个贵女斜乜了小姚一眼,见怪不怪漫不经心地:“真是小题大做也,这可是尚书府,顾小姐好好一个大活人,能去哪呢?”
小姚急得跺脚,带着哭腔道:“这位小姐不知,我家小姐从娘胎里带的病,从会吃饭就吃药的,前几日也是因婢子们的疏忽,让她掉进冰湖里,人差点就没……”
那出声的贵女听闻脸色一白,手中不由得一紧,将拿着的梅花截成两段,落在白雪地中,她对着小姚怒斥道:“那还不快去找!”
这波未平,那波又起。
徐李氏已身疲力尽,听闻此消息长叹无力望天,只能立刻增派了援手。
要是顾疏渺真在她尚书府出了什么事,她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