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板笑了,这小媳妇变得不一样了。
“那你想买什么?”
“我称两斤肉。”
“真不凑巧,今天的肉都卖光了。”
黄老板指了指肉摊,那里已经空荡荡的。
他每天早上都会进半边猪肉来卖,基本不到一上午就能卖完,虽然大家都不富裕,舍不得吃肉,但附近住的人多,需求量一直很大。
“那不是还有吗?”
杜鹃突然发现案板角落有一坨肉。
黄老板的小眼睛转了两圈,
“那是给我侄子留的,他今天从镇上回来。”
杜鹃心想,黄老板向来抠门,怎么会想起给侄子留肉,还是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前世的记忆闪过她的脑子,她想起来了。
黄老板侄子叫黄明,是一个贩子。
以前,他就靠着黑市倒卖货物发了家,后来买卖自由后,把业务做到了镇上,靠着赚差价,混得风生水起。
杜鹃记起,过一段时间,黄明会收购一种叫丁香的香料,但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丁香还能做香料,他没有收购到货,错过了一个挣钱的机会。
杜鹃这边正在回忆前世,黄老板以为她是失望,便笑呵呵地说:
“如果你实在想要,我可以给你匀一点。”
“那太好了,我一斤多给你两毛。”
杜鹃也不是不懂事的,何况她还想着下次能通过黄老板卖丁香香料。
切了肉后,她又买了一袋挂面,一斤白糖,一瓶五香粉,一瓶酱油,一小瓶香油,还买了两包红姜,十颗糖,装了满满一袋子。
最后,她想到建军露着脚趾头的破袜子,特意选了四双袜子,建军、建江、妈和小花每人一双。
“一共是九块八,找你两毛。”
黄老板笑呵呵地接过杜鹃递过来的一张大团结,从铁盒里找出两毛钱递给她。
杜鹃感叹,这个时代,钱的购买力真不赖。
可,挣钱也难。
建军做木工,也算比较吃香的技术工种,一天工钱两块,还不是天天都有活。
就这,很多时候,他干几天活,拿不回一分钱,先欠着,什么时候有钱了再给。
建军面子薄,时间长了,他也不好意思去要,欠的钱就变成了一本糊涂账。
有些人家,明明有钱,就是拖着不给,去要,反倒要被说难听话,建军就只能死要面子活受罪。
往回走的时候,杜鹃正琢磨着怎么帮建军要回几笔糊涂账,就听到一阵一阵‘哎呦’的声音。
杜鹃前后左右地瞧瞧,并没有看到人。
这段路前后都被树木阻挡,比较隐蔽,行人也少,有人一定会看见的呀。
再仔细一听,发现呻吟声是从旁边水沟里传出来的。
水沟很深但窄,植被茂密,有人掉下去,很难被发现。
杜鹃趴在沟渠边,朝下看去,一个老太太正坐在一堆淤泥上揉着小腿。
杜鹃忙叫老太太不要害怕,她马上想办法救她。
老太太见到有人了,咿咿呀呀地叫,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原来还是个哑巴。
杜鹃将整个身子趴在沟边,朝下伸出双手。
老太太努力站起来,将手递给她。
好在,老太太身材小巧,又瘦,杜鹃一撑胳膊,就把她拉了上来。
上来才知道,老太太的一只膝盖已经受伤,血把裤子都染湿了,布鞋上也沾满了泥巴。
“奶奶,你知道家在哪吗?”
老太太说不出话,只好用手指。
杜鹃庆幸,还好她脑子没问题。
与此同时,蔡建军迈着坚实的步子走在田埂上。
现在正是快插秧的时节,家家都要把田犁出来,做好插秧的准备,不时有犁田的大叔跟他搭讪,
“蔡木匠,这是干什么去?”
他就不好意思地笑笑,讪讪地应着,
“去老刘家办点事。”
他下定决心了,今天无论如何要把工钱要回来。
去年老刘家小儿子娶媳妇,大大小小的家具打了十八件,建军在他家干了二十天,才把活干完。
刘爹以结婚花了太多钱为由,只给了二十,剩下的钱,再也没提过。
建军心想,不能让媳妇花压箱底的钱,自己必须硬气点,把钱要回来。
离着刘家二百米远的时候,他又放缓了步子。
家家都不富裕,刘爹肯定也是真没钱才不给的,贸然去要,伤了和气也不好。
就这样,建军一会想到杜鹃,一会想到刘爹困难,脚步迟疑地到了刘家门口的田埂上。
“建军,你去哪?快进屋坐坐。”
刘爹正在打扫屋前的晒谷场,看到建军后,热情地招呼他。
建军调整好情绪,向刘爹走去。
“刘爹,忙着呢,我就是随便转转。”
刘爹搬了一把椅子出来,让他坐下,又给他沏了一碗姜盐茶。
清水村待客,一般都用加了姜末和盐的茶水,家里讲究的,还会加炒的香喷喷的芝麻和黄豆。
刘爹家门口就是他家的田,里面的秧苗绿油油的,长势很好。
两人看着秧苗,没话找话,闲聊了一些农活上的事。
建军再看看空荡荡的屋子,实在开不了口。
刘爹有一个女儿,已经嫁到清风村去了,没想到小儿子结婚后,也闹着要分家。
一家变两家,屋子虽然连在一起,心却已经有了隔阂。
建军环视了一周,没有发现刘婶的影子,狐疑地问:
“刘婶怎么不在家?”
平时形影不离的老两口,是全村婚姻的楷模,见到一个的时候,总会想起另一个。
“她啊,听说老王家的鹅下了好几个鹅蛋,想着去买几个,给儿媳妇吃。”
然后,刘爹还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
"我儿媳妇怀孕了,头三个月,没敢往外说,嘿嘿~"
建军马上拱了一下手,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无比苦涩,
“恭喜啊~恭喜啊~”
这要钱的事,他还怎么开得了口!
这时,一抹倩影由远而近,建军拍了一下大腿,从椅子上蹦起来。
那俏丽的小模样,不是自己家媳妇是谁?
怎么她还扶着个老太太?
建军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杜鹃面前,接过一身污垢的刘婶,用疑惑的眼神扫过杜鹃。
一边走,杜鹃一边就将怎么遇到刘婶的事说了一遍。
到了刘家门前,杜鹃这才知道,原来她救的是刘爹的老伴。
刘爹这个名号,她是听建军提过的,欠了二十块工钱至今没还。也是在这个时候,刘婶因为摔了一下,救治不及时,成了瘸腿。
杜鹃同样也好奇,建军怎么跑到刘爹家来了。
建军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吐气,
“我是来要工钱的。”
建军富有男人味的荷尔蒙气息喷在她的脖颈处,酥酥麻麻,让她本能地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