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记住最晚是子时。”
此刻距离午时还有好几个时辰,李叶不认为自己给出的时限太少,反而有意给了更多时间。
黑影女子终于反应过来,这话是对着她而说,下意识的就朝着老者望去,那才是元虚山的长老,而她仅仅只是其座下的弟子而已。
“她只是老夫座下弟子,根本无法替小侯爷转达要求,唯有老夫才能够……”
老者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即将来临,赶紧沉声说道,然而话还没完全说完就发不出声音,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额头青筋鼓起面露狰狞像是要挣扎。
但不管他如何反抗,都是徒劳无功。
在黑影女子惊骇欲绝的目光下,被硬生生的提到了半空,堂堂元婴期的大修士此刻看上去宛如手无缚鸡之力的蝼蚁,可怜又可悲。
“通常而言,合作都要体现出诚意。”
李叶发现自己其实也有当反派的潜质,就像是现在,他完全是借着颜冰清在狐假虎威,可他连半点羞愧都不曾想过。
“这个诚意,希望你回去后可以好好转达。”
这话并非对着老者,而是望着黑影女子诉说,然后在黑影女子注视下老者直接化作漫天血雾,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
元婴期修士,就那么死了,说实话李叶此刻内心其实很震撼。
他知道自己娘子很厉害,也知道娘子是半圣,可知道归知道,就停留在字面意义上,如同有人告诉你蘑菇蛋有多么多么强大,能够一瞬间毁掉多少平方公里的区域,让原本生机勃勃的肥沃土地和繁华城市,在一瞬间化为焦土。
你会震惊,会感慨,会议论……
但如果亲眼目睹,那种感受才更加清晰,更加强烈。
“小侯爷放心,我一定会转达!”
黑影女子已经吓傻了,浑身都在颤抖,声音都在打颤,亲眼目睹自己师尊这样的元婴期强者,如此轻易的葬送性命,只要她还有些理智就知道这次元虚山,遇上了硬茬!
话音刚落,黑影女子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京城那条昏暗的小巷中,就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但她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今晚遇见的人是她从未见过的恐怖存在。
刚为难这次回去该如何交差,老者是她师尊,更是如今元虚山在京城实力地位最高的人,她根本没办法主动和元虚山联系。
突然间。
黑影女子感觉到了窒息般的压力在她面前出现。
抬头一看,吓得她立刻匍匐在地。
“教,教主……”
……
夜色下,李叶发现躲在暗处偷窥还真有些刺激,尤其是看着刚刚重获新生的黑影女子,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模样,再看看那凭空而生的一团黑雾。
“这元虚山的人怎么都喜欢遮遮掩掩?”
他倒是不担心会不会被人察觉,毕竟娘子就在身旁,而且就是娘子和他说还有好戏可以看看,所以才会留下来观望一下。
“元虚山并非走的魔道,当然不敢光明正大。”
颜冰清轻哼一声,而这个解释倒是让李叶听出了点味道,“元虚山走的不是魔道?那宁王身边那些人……”
见娘子脸上浮现出来的鄙夷,大致就能清楚原因。
所以李叶也若有所思,“难怪他们要遮遮掩掩,就算有些事情不一定真能瞒得住,可表面那张脸还要维持?”
简单的解释,宁王身后站着的是仙门之一的元虚山,而这元虚山其实与上圣宫差不多,都属于名门大派类型的仙门。
名门大派私底下却培养了一群修魔者兴风作浪,万一传出去就算元虚山背后有圣人,没人敢真的对元虚山如何,但这名声可就臭了。
“夫君还真是一针见血。”
颜冰清笑着点头,她其实也惊讶,元虚山居然会培养一群修魔者,当然这些修魔者实力都不强,“这些事应该瞒不住旁人,只是……”
“只是没人会多管闲事。”
李叶将话音接了下去,想想也正常,“毕竟元虚山背后有圣人在,谁又会头铁去得罪?再说元虚山的做法也没破坏你们仙门世界的约定对吧?”
不远处,那一团黑雾已经消失,显然是元虚山地位实力非常高的人物发现了什么。八壹中文網
看到这里李叶不得不感慨,自家娘子的实力果然是圣人之下的第一档,通常而言元婴期的修士就算遇到强敌也不会死的如此无声无息。
身上肯定有些保命底牌,奈何刚刚毫无作用,而那一团黑雾不用猜,修为肯定还在那老者之上。
同样也没发现端倪,而是在颜冰清将法则空间收了后,才现身。
这说明什么?
“娘子,刚刚那人,实力如何?”
以前的他只是凡人,就算在俗世地位再高,能接触到的修仙者撑死也就是筑基境的小角色,再往上就难以接触甚至结交。
哪像现在,亲眼目睹了元婴说死就死,让他对这群修仙者的认知发生了点改变。
就是,多少有些飘,站的高度不同了。
“化劫境,不如妾身。”
颜冰清自然知道自己夫君的心思,笑着解释,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提议留下来看戏。
正因为对方察觉不到,所以才心安理得。
“的确不如娘子,应该是能做主的人吧?”
目光朝着远处望去,在夜色下一道身影正飞快的离去,正是宁王身边的黑影女子,那团黑雾消失后她便果断的离开,显然已经得到了结果。
至于这个结果是不是李叶想象的那样,反正距离午时还有些时间。
“娘子,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修炼也是一个道理,他现在愈发的觉得自己不能懈怠躺平,娘子是厉害,可也不能总让娘子出面。
他一个大老爷们可以吃软饭,但偶尔也要硬气一下下才行……
“好。”
颜冰清闻言轻点颔首,只是月色下脸色略显有些泛红。
……
深夜,宁王府后花园。
宁王一袭青衣,屏退了身边的那些丫鬟下人,静悄悄的来到了一处房间。
推门而入,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进门后就半低着头,态度恭恭敬敬,此间屋子中一处屏风遮挡了内外视线,朦胧中透过屏风可以依稀看到里面坐着一人。
看身形是一位女子,却见不到真容。
“何事?”
屏风后声音透露着一丝慵懒妩媚,宁王闻声连忙躬身说道,“有人送来了一封密信。”
说着就双手将一份密信呈上,不需要他亲自送进去,就在他开口解释后,手中密信就自然而然被人隔空抓取,然后落入屏风后的女子手中。
女子拆开简单看了一眼,随后就是短暂的寂静,最终声音再次响起,“谈谈你的看法。”
宁王闻声连忙开口说道,“兹事体大,宁弈不敢妄自下决定。”
京城,乃至整个大乾朝都权倾朝野的一代权臣,此刻却如同孩童般小心翼翼的恭候在那里,从宁王脸上的神色可以看出,屏风后的女子身份来历连他都要小心伺候。
而身为千年宁氏如今的家主,又有何人能够让宁王如此卑躬屈膝?
连大乾朝当今的天子,都没资格让他如此。
“无妨,谈谈你的想法。”
屏风后的女子声音妩媚轻柔,却夹杂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话音中更是流露出一种久居上位者才能培养出来的气势。
宁王这才小心翼翼点头,“宁弈斗胆,觉得此事可成。”
那封信,他看过了。
甚至这封信本身就是有人特意送到他面前,只不过无人察觉,也让宁王明白送信之人故意流露出来的心思。
“其中的风险,你可知?”
屏风后,女子淡淡的说道,听不出她对此事的看法,不像是反对,可又不像是首肯。
宁王闻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略作迟疑,微微沉吟后这才再次说道:“宁弈知道此事风险很大,可一旦事成所能获得的结果无法估量。”
身为一个枭雄,绝不会轻易被旁人影响心境和想法,可今晚这封信,却让他在翻阅时心境波动很大,随后第一时间来到这里,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他无法做主。
屋内陷入寂静中,久久都没有任何回应。
宁王不敢催促,他知道此事影响很大,不光与他篡位谋反一事有关,更关系着整个千年宁氏,甚至于……
“就依你所言。”
终于,屏风后的女子缓缓开口,反而让宁王露出了惊讶表情,其实连他自己都下定不了决心,所以才会半夜前来询问。
可他没想到居然会得到应允,脸上自然浮现出一丝不解。
“您真的相信对方?”
这话宁王问完就知道自己已经逾越,可屏风后的女子并未生怒,反而淡淡的说道:“对方已经给出了足够的诚意。”
“诚意?”
宁王暗自皱眉,当然他也清楚屏风后的人在宁家意味着什么,可以说正因为有了她,才有了宁家,世间才会有千年宁氏。
“元虚山留在府上的那个人,气息消失了。”
屏风后传出的声音能够听得出其中夹杂着的惊讶,而宁王听闻根本没问到底是何人,因为他知道指的是谁,哪怕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可此刻宁王却一脸动容。
几乎脱口而出道,“可那人已经是元婴期……”
凡人,无法与修仙者同席而坐,哪怕他贵为宁王权倾朝野,在修仙者眼里和普通凡人没什么区别。
再大的权势,在绝对实力面前都会显得那么脆弱,何况还是一尊元婴!
“所以,对方给足了诚意。”
屏风后一声妖娆轻叹,宁王浑身一哆嗦,面露骇色的同时也连忙躬身,“宁弈明白了。”
没有多余的疑问,宁王恭恭敬敬退了出去,也幸好屏退了左右,加上此地乃是宁家最神秘的地方,就连宁氏一族内知道的人都极少。
也没人会发现宁王此刻脸上那神色。
身为一个枭雄,野心勃勃,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这般动容和情绪不宁。
但今晚却发生了如此变故。
回到自己后院。
宁王无心找人来侍寝,而是坐在屋内自斟自饮。
没多久后,屋内多了一团黑影,逐渐显露出身形,察觉到对方回来,宁王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孤并未召唤。”
以前唯有他需要时黑影才会现身,或者有特别之事发生也会主动出现。
但今夜,宁王眼眸中明显多了一些耐人寻味的意思。
“主人恕罪,事出突然。”
黑影朦胧,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沙哑,当然宁王也并不在意,毕竟对方来自于仙门世界,并非他宁家出身。
“何事?”
“京城有其他仙门插足,为保主人安全,属下会在宁家寻找一人作为主人的替身,成为宁家新的家主。”
黑影一开口,宁王眼神就变得凛冽起来,但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却只是轻轻闻了闻酒香却没入口,“是你的意思,还是他们的意思?”
“是属下之意,待计划成功,主人仍可坐上龙椅。”
这话若无今夜那封密信,以宁王多疑的性格同样会产生怀疑,何况在看过那封密信后,不禁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冷笑。
鬼话!
“选择了何人?”
但宁王并未拒绝,相反还主动询问起来,仿佛像是迫于压力只能忍着这口气,而黑影女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不觉得奇怪。
因为这才是宁王该有的反应,一介枭雄很清楚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
“宁司司,主人的妹妹。”
声音不大可落入宁王耳中却让他突然间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就依你之意,着手去安排吧。”
得到答复,黑影女子消失在原地,她来本就是通知一声而非征询宁王意见,宁家是有了元虚山才能图谋大业,她相信宁王清楚这一点。
等屋内再无旁人后,宁王终于将杯中酒一饮而下。
既然元虚山不仁,那就不能怪他不义了。
端起酒壶却发现已经空了,有件事其实他早就在暗中着手准备,而今夜变故只不过是加快了他暗中的计划。
“祭品是谁,的确不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