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公主殿下今夜去了镇南侯府。”
深夜,皇宫。
老太监曹公公匆匆而来,身为乾元帝身边跟随最久的内侍,对于乾元帝的心思一清二楚。
自从养心殿被某位修仙大佬毁去后,如今乾元帝已经移步偏殿批阅奏折,堂堂天下之主当朝天子,屈居于此地。
“太傅家的那个丫头,也去了吧?”
乾元帝闻言抬头,放下了手中的奏折,那些都是他不想看的废话,天天那么多奏折除了废话就是无病呻吟,让他常常感叹满朝文武却没几个有真才实学。
其实有,可那些人都心怀鬼胎,就没人真心想要治理国家。
“陛下英明神武,萧家千金确实与公主殿下一起,去了镇南侯府。”
曹公公跪在地上马屁连天,倒也有几分真心实意,乾元帝的确料事如神或者说是猜到了某些事情,所以才会如此断定。
“李家那小子可有什么反应?”
乾元帝闻言点了点头,同时又觉得心疼,那可是他最宠爱的女儿,是他与皇后嫡出如今却无奈拿来当做棋子布局,心中确有几分愧疚。
“小侯爷还在侯府没有离开,奴才的人不敢过于靠近怕被发现从而坏了陛下的计划。”
曹公公一五一十的将事情道出,乾元帝手中有一群人专门交给了曹公公负责,被称为暗卫,各个武功绝顶忠心耿耿,然而曹公公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镇南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角色。
暗卫人手并不多,损失任何一个短时间内都难以培养补充。
在此之前,乾元帝手中的暗卫为了那件事,损失了近六成人手,现在实在是损失不起了。
一阵沉默。
曹公公趴在地上没有起来,乾元帝像是在沉思。
许久后才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陛下,那奴才?”
“此事不能急,今日那小子已经入了上圣院,那已经足够。”
乾元帝摇头,曹公公立刻明白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他清楚乾元帝心中所想,那件事情的确不能太急,当初乾元帝就是吃了这个亏才导致辛苦培养多年的暗卫损失惨重,差点全军覆没。
如今已经承受不起第二次失败,而且他们也没有下一次机会,如若这次仍旧无力回天,或许剩下的唯有坐以待毙……
天子,也不过是一介凡人,也有力所不能的痛苦。
……
夜色昏暗,唯有偶尔传来的巡夜敲锣声,让这片夜色增加了几分气息。
一道人影摇摇晃晃下了马车,脸上还挂着几分醉意,走一步摇三摇,一旁的下人赶紧上来搀扶。
“大少爷,您又喝这么晚回来,被老爷知道了怕是又要说您了。”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听着下人的唠叨和担心,萧世风直接哈哈一笑:“没,没事,你家少,少爷我,今晚,晚是和,和宁王,共饮……”
在下人搀扶下,迈过国公府的门槛,萧世风被夜风一吹,多少酒醒了几分,咧着嘴嘿嘿说道:“就算,祖父知,知道,也,也不会怪,怪我……”
那下人一听连连点头不敢多问,萧世风也是得意的在那边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今晚可,可不止是我,还,还有莫泾那,那小子一起……”
进了国公府,几位丫鬟赶紧过来帮忙,她们都是萧世风院中的贴身丫鬟,一个个眉角已开风韵动人,明眼人都瞧得出这是平时伺候主人伺候多了累的。
“少爷,您可回来了!”
一名丫鬟娇呼着上来,萧世风哈哈一笑搂了过去,惹得几个丫鬟娇笑连连,但没等萧世风准备回房休息却突然间听到一个让他浑身一颤的声音传来。
在萧府,只有两个人能让萧世风颤栗害怕,其中一个便是现在那道声音的主人。
“我的好弟弟,姐姐我可是在这里等了你数个时辰,怎么?装作瞧不见就准备走?”
这声音一出,周围下人,包括萧世风院中那个几个丫鬟顿时浑身一抖,连忙恭恭敬敬的退开,每一个都是神色紧张面露害怕表情。
连喝得酩酊大醉走路都六亲不认的萧大公子,也猛地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
抬头一看,正好看到他那亲姐姐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姐,你怎么?都这么晚了……”
萧世风感觉后背湿了一片,体内的酒水都随着冷汗排出,大脑也是清醒了几分,咽了咽口水,这萧家内他最怕的人其实并不是祖父萧老,而是自己这个亲姐姐。
毕竟祖父顶多罚他跪在祠堂或者院中,可自家这个姐姐若是发起怒来,那是真抽他啊!
下意识朝着周围望去,仿佛是求救,往日那些对他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的下人没一个敢出声,他院中那几个被他宠幸过的丫鬟,更是花容失色站在一旁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萧家,他姐便是主人。
“宁王的酒,口感如何?”
萧一一笑意盈盈的问道,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在内,然而正是这种看似关怀平淡的问话,却让萧世风最后那点酒意彻底一扫而空,嘴角哆嗦着尴尬一笑,又摸不着头脑,自己这个姐姐平时不太怎么管他的私事。
今晚怎么就莫名其妙问他这事起来?
“姐,我这不是为了我们萧家,所以与宁王殿下交好……”
今夜宁王设宴,请的可不止是他,还有京城好几位王公大臣家的客人,可以说能受邀本身就是身份的象征,毕竟那位可是宁王啊!
“城东布衣坊,地契在哪?”
萧一一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毫不掩饰那份厌恶和鄙夷,若非念在一母同胞她甚至会亲手将萧世风扔出门外。
所以此刻已经算耐着性子在询问,不,不是问而是在明示。
“什么地契?姐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明明就是在自己家,可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敢替他求个情开个口,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让萧世风额头冷汗越来越多,这晚上喝的酒算是白喝了,全当做冷汗排了出来。
可关键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姐姐会问起这事?
奇怪啊,那种小事什么时候居然会引起他这位名满京城的大才女亲姐姐关注了?
“听不懂便算了。”
烂泥终究是烂泥,根本扶不上墙,她其实早就明白所以才懒得理会,如今不过就是再次确认了这一点,谈不上失望反而觉得可以彻底放下。
亲弟弟的人生她无权过问,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最终结果如何……
萧一一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了萧府,她虽是萧家人可早已经入了仙门,如同她那位好闺蜜明华公主,名为当朝长公主可身份更倾向于上圣院。
萧家有她的府苑,但她很少会住在国公府,反而经常待在她那艘楼船上,或许也是她在有意的回避。
“宁王……”
夜色下,香踪缥缈廖无人烟,身为修仙者的她不禁脑海中出现了那一晚的情景。
城东,布衣坊……
她已经明白上圣院在打着什么主意,也猜到了皇宫内的那位想做什么,她可以置身事外全然不去理会,然而真的能置之不理吗?
“上圣院的死老头,给他出了一道难题啊。”
隐隐猜出其中深意却不禁让她更加担心起来,她担心有理可依,那可是她萧一一的‘未婚夫’,她总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那位娘子可帮不了他任何忙。”
萧一一唇角微微上翘,她会让某人明白何为仙凡有别,而侯府少夫人可真不是随随便便哪位女子便能当的,纵然……比她漂亮了些。
“漂亮又有什么用,凡人寿命太短暂,她总有变成黄脸婆的一天!”
身后国公府在夜色下呈现出一种势,没有千年的王朝唯有千年的世家,萧一一微微轻叹声中消失。
萧家也牵扯在了其中啊。
……
国公府,书房。
当朝太傅萧老正看着一幅画,那是一位老农正在田间耕作,画上还题了一首诗,看得出作画之人乃是一位丹青大师,而书房内萧世风几次欲言又止,想要开口又不敢出声。
他也看见了那幅画,同样看见了画上题的那首诗,接着嘴角一抽轻哼了声。
“他确有才华。”
萧老淡淡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萧世风闻言终于忍不住抬头说道:“爷爷,那小子自己都说了这诗非他所作,而是其他人……”
话说到一半连萧世风自己都说不下去,萧老就静静的看着他,仿佛有些失望,仿佛又有些感慨。
“爷爷,是孙儿错了。”
萧世风低下头,“孙儿不应该因为偏见而蒙蔽了双眼,李叶此人的确有些才华。”
“但是爷爷,光有才华又有何用?镇南侯虽然是封疆大吏可远在江南,又有平南王互相制衡根本影响不了什么,而宁王殿下不同,他雄才伟略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宁家更是世家之首,与宁王交好对我们萧家而言更有利啊!”
这番话他已经憋了许久,今夜也是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同时又主动递上了一个锦盒,然后打开呈现出里面的东西,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副字帖,“这是宁王殿下送给爷爷您的礼物,是千年前的真迹,宁王知道爷爷您喜欢这些字画特意让人寻来。”
千年前的真迹,萧老目光平和毫无半点波澜,“他倒是有心了,宁家不愧是千年世家,这份底蕴旁人所不及。”
萧世风露出笑容,嘿嘿笑着说道:“宁家自然不是镇南侯府能比,爷爷,那我姐的婚事?”
“此事老夫自有打算,时辰不早了,下去吧。”
萧老转过身像是不愿意再谈那件事,萧世风碰了一鼻子灰也只能悻悻退了出去。
不过出了书房后便露出一丝笑容颇为得意,今晚宁王设宴款待,隐隐给他透露出来了一个信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刚刚在自己祖父面前提及婚事。
但另外一事却让他皱眉沉思。
“城东,布衣坊?那地方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我姐会问起?”
在他眼里那不过就是一处微不足道的产业,他压根就看不上,不过就是投其所好才会命人出手,为何如今会引起旁人注意?
地契确实在他手中,可那不过就是一张地契而已,他甚至从未去过城东那间布衣坊。
摇了摇头不再深究下去,反正就一处不太值钱的产业,完全引不起他半点兴趣,再说那间布衣坊如今除了地契在他手中,真正看上那片地方的人可不是他。
“老爷。”
书房内,管家推门而入,“小姐,应该是发现了。”
萧老闻言笑了笑没有半点意外,反而是将宁王送来的那副千年前的字帖打开,一边看着一边说道:“她迟早会发现,无妨。”
“那小姐她会不会?”
管家迟疑却不敢多说太多,而萧老反倒是点了点头,像是在赞叹字帖真迹又像是在意有所指:“好字,好字啊……”
……
这一夜,李叶没有闭眼。
他终究还是发现自己特么就是个口不应心的俗人,所以一晚上都没睡着。
“娘子,我睡不着。”
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画面,这还是他穿越到这边世界后难得失眠,上一次失眠还是在上一次,哦,好像这是一句废话。
“夫君想做什么,妾身都会站在你身后。”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李叶其实心中也明白他这样不好,他不再是孤家寡人,很多事情需要考虑到身边之人的安危,尤其是娘子的安危,可他睡不着,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说着让他去看看。
“但……那样或许会招来祸事。”他为何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呢,两世为人加起来都好几十岁的人了,干嘛还要那般多管闲事。
可他是种花家的人,他的血还是热的!
“那,夫君便去看看。”颜冰清碧藕般的胳膊搂住了自家夫君,她会站在身后,所以根本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可我……不会武功,更不会仙法……”上圣院,小气极了!连一招半式都没教他!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人打断,被堵住了嘴巴,柔软,香甜,那是娘子的唇瓣。
唉,他说着正事呢!
然后脑海中便传来了娘子的声音。
“妾身,教你……”
教?
怎么教?
这教正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