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中的重物放在了院子里的桌子上,郑纡坐在凳子上擦了擦汗。
洪氏并非是一个吝啬的人,恰恰相反,她在这种事情上很是大方,每一个食盒里都放了满满的大骨和肉汤。
从王家到村长家的距离不远,郑纡属实是累到了。
陈絮虽然是村长,但是他家也没比别的村民富裕多少,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吃点肉。
此时他五岁的小孙子早就忍不住了,趁着大人闲聊,跪在桌旁的凳子上打开了食盒的盖子。
一看食盒里的东西,陈絮和冯氏情不自禁地咽下了口水,反应过来后拍下小孙子的手,一把盖上了食盒的盖子。
陈絮连连摇头:“郑秀才,这东西太贵了,我不能收。”
“不过是些便宜的大骨,若不是关系亲近,我也不会送来的。”
郑纡说着,亲自打开食盒,拿了筷子给趴在一旁馋得要啃桌子的小豆丁喂了一块大骨肉。
小家伙吃得心满意足:“谢谢郑爷爷。”
见小孙子吃得很是开心,冯氏和陈絮对视一眼,去厨房拿了一个盘子将大骨盛出来,给小孙子喂着吃。
陈絮笑了笑:“谢谢郑秀才了。”
郑纡拂袖坐回凳子上:“我今日过来,是有事要与你详谈。我想给孩子们举办一场考试,选出一批适合继续读下去的孩子,给他们单独上三节提升课。”
村子里有能力供孩子读书的人本就不多,愿意让孩子继续读下去参加科举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毕竟大多数人还是理智的,自家没钱,孩子也兴致不高,没必要砸锅卖铁去供出一个失败的结果。
但在郑纡的教学过程中,他发现有一些孩子属实有天赋,用心培养一番,没准能做国之栋梁。
所以他就想到了用考试筛选出合适的人选,给他们开个小灶。
陈絮一听,激动极了。
这么多年,郑秀才一直坚持只给孩子们打基础,不愿再多教一些科举或是官场上的东西。
所以孩子们只能去王老太爷的私塾或是去镇上学习。
王老太爷自视甚高,不愿多加指导;王二柱满嘴酸腐气息,教书很是刻板,远远不如郑纡用心。
而且不知王家抽了什么风,说是在郑纡的私塾上了课的学生,便不能再去王家私塾念书。
但只有基础的孩子,很难通过自学考上镇上的书院。
这一来二去的,村子里已经很多年没出过童生了。
现在好了,郑秀才这儿加了课,虽然只是三节,但孩子们能去镇上书院学习的把握肯定会增加不少!
陈絮搓搓手,一脸紧张:“哎呀,那可是太好了!不知道郑秀才是想什么时候给孩子们进行考试啊?我好赶紧通知给村民。”
郑纡想了想:“现在正是秋收忙碌的时候,这一个月我先对孩子们进行一个观察初筛,什么时候考试,我到时候再和村长说。你们先吃饭吧,我就不打扰了。”
陈絮喜得应了声“好”,送郑纡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小孙子手里拿着大骨啃得正香,冯氏也给他温好了酒。
陈絮见状哈哈大笑:“还是媳妇儿懂我。这人高兴了,就是得喝点儿小酒才舒坦!”
冯氏问:“这郑秀才在私塾也能见到你,这事儿也是对村子好的大事,怎么他还特意跑一趟咱们家来说?”
陈絮脸上的笑消了下去:“郑秀才今天来,应该是想我们家给他家做个靠山。”
他这么一说,爱听八卦的冯氏也就明白了:“也是,这钱氏忒不是个东西,想绑走人家黄花大闺女给别人做续弦,还推倒小瑞瑞。”
小孙子在这儿,冯氏怕他学舌,就没说更多的。
“不止呢!”去宁县卖鸡蛋的陈家二儿媳妇连氏从外面走了进来:“不知道郑秀才带着孩子们去县城卖什么,这钱氏大闹糕点铺子,说什么这方子是她家的,还说什么马记糕点贵,是在抢钱,结果被店家丢出来,还差点儿被衙门抓走!”
听了二儿媳妇的话,陈絮老两口气得不行。
这钱氏这么做,那是要断了郑秀才家的财路啊!
这王二柱也不是个好的,都已经警告过他了,还是如此纵容钱氏作恶。
奈何乌鱼村中王族人太多,他这个村长也只能简单帮衬一下郑秀才家。
只希望钱氏适可而止吧。
郑纡这边很顺利,王成义却是磕磕绊绊。
王族族长家就在王老太爷家斜对角,他想躲过王本家的人,就只能抄小路过去。
但没想到,他一拐弯就碰到了灰头土脸的钱氏。
“哎呦大侄子这是想去哪儿啊?哟,这么香的东西,是来孝敬爷爷的吧?”
说着,她直接上手来抢。
王成义只好赶紧躲开。
钱氏今天丢了面子,心情正不好,便对着王成义撒气道:“怎么,不是给我们送的,你是要给谁送?你个不孝顺的下见东西!”
“你!”
王成义一个读书人,说不出骂人的话,脸都憋红了,也只是攥紧了拳头。
钱氏得意了:“哎呦,你这忘了祖宗的东西还想打我?大家伙快来看看啊,亲侄子要打亲伯娘了!我明天就去县太爷那儿问问,这种不尊重长辈的人,能不能考科举啊?挣钱不孝顺长辈,有方子不知道给族里贡献,得了好东西还要给别人送去!”
这附近住着的都是王族的人,不乏为了攀附王老太爷,所以当年对净身出户的王小柱落井下石的人。
原本王小柱的遗孀洪氏嫁给一个来自明都的举人老爷,就很是让他们担忧,生怕这一家会过得越来越好。
现在他们手里又有了挣大钱的方子?
还有这么香的肉!
奶奶的,他们不会真的要富有起来吧?那怎么行!
这样想着,周围的人纷纷议论起来,话语间都是在说王成义有多么不孝顺,不能参加科举等等。
听着刺耳的议论声,目光所及是众人异样的眼神,王成义气得浑身发抖。
他不明白,这样的家族关系,为何要强迫他们一家维护?
按照大晟国的律法规定,只有家族有伤及性命等重大过错,才能申请除族。
奈何王本家没有大的过错,之前绑架玉儿、伤害瑞瑞,除了孩子们之外没有目击证人,根本不能作为证据。
而且想要脱离家族,需要族长、村长、里长、当地县令和本家家主的签名,更是难上加难。
不想继续纠缠,王成义将食盒丢在了地上,黯然离去。
钱氏忙将那食盒拿了起来,向地上吐了口痰:“呸!狗东西,野鸡还想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