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长海和骆通天跟着个刀疤脸汉子进了悠二悠赌坊的后院,左拐右拐,在靠墙跟的柴火垛下,刀疤脸汉子循着一道毫不起眼的缝隙一揭,一米多高的柴火垛中被掀开了一扇暗门,三人顺着下方的暗道就撂下去了,那汉子点燃了松油火把头前带路,三转两转不大功夫就从角力场的小偏门进去了。如果说元龙帝国对于聚众赌钱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隔段时间各州府会来个整风运动,各个赌坊随便孝敬孝敬也能顺顺当当过去;那对于生死相搏的赌斗厮杀那可是毫不含糊,抓到一起定会从重判处,最轻也是发配到极北之地充军,而且祸及三族。不过这个行当利润大呀,元龙帝国几百年来没什么大的战事,百姓安居富庶,藏富于民的一个巨大副作用就是发财的土包子多了,有钱没地方花就爱找新奇的刺激。看看血刺呼啦的杀戮已经成为富人圈里风行不衰的时尚。大到黑帮大佬左右一块地盘的得失,小到某财主张三和某财主李四争夺一只卷毛巴儿狗的所有权,都喜欢先用赌斗这样的方式试个深浅。巨大的市场利益导致不少人铤而走险,甚至官私勾结,就为挣这份红利钱。朝廷屡禁不止。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拉起这一摊子买卖的,最起码你后台要硬,舍得往里砸钱投资,自己脑袋还得灵光点,黑白两道都左右逢源才好。至于赌斗本身,可以是单对单,双对双,团战对团战,人对兽,兽对兽,手段花样翻新,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每一场的胜利均以对手的死亡而出线。不管你是用什么手段,一招毙命还是慢慢虐杀,对手死了你才能赢。每一场比赛会有不同的要求限制,或者规定只能赤手空拳,或者规定是某种兵刃,更有赌斗的客人在赌斗过程中随时提出要求需要己方斗士依次摘除敌对方斗士的某样器官等等等等。这么血腥残忍的角斗哪会有人心甘情愿地参加,奈何无论什么样的国家除了富人之外总有生活在最底层的穷人,一旦被逼的走投无路,为了自己或者家人能活,哪怕其实也没几天活头,而且死得痛苦一文不值,也只能咬咬牙在卖身契上按了这个手印。再还有监牢里囚犯,甭管你重罪轻罪,当官的心黑,看你这里没什么油水可捞,你消失了他又能想法遮掩过去,直接就把你送到角力场,你愿不愿意也得在这拼一拼,什么?不愿意?那更省事,直接把你投喂给角力场的动物活活生吃了。怎不见,多少个角力场开盘的夜晚,下半夜总有抖抖索索的阴影隐藏在城中的下水道里,对着刚扔下来残缺尸首大快朵颐,吃不了还能打包带走。是的,角力场唯一需要发愁的是参与赌斗的“生料”有时候不足,至于“死料”,角力场都有他们独有的毁尸灭迹渠道。今儿正是角力场开盘的日子。谭长海爷俩进来的时候,角力场里刚刚斗完一盘,那场中银灰色的人熊站立而起,足有四米开外,长吼如潮,瓦蓝瓦蓝的双眼里全是嗜血,贪婪的锋芒,两只足有三十年生的老树粗细的前掌里鲜血淋漓都是扯碎的内脏,人的,鲜血顺着爪刃滴答而下在沙地上晕湿了一小片黑色的痕迹,旁边,被掏空内脏碎成两截的尸首在粘稠的血泊里卧着。空气中,微微有些血腥味,但随即被通风井排了出去。周围的散座上,几个陪酒陪笑千娇百媚的丽姬饶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场所,也忍不住脸色苍白,拼命忍住了胃里的东西不吐出来。角力场的散座规模也不算大,堪堪围着场子三四排坐席而已,此刻座无虚席。黄梨木的镂空桌案, 上面摆满了美酒佳肴,稀罕瓜果甜点;黄梨木的太师椅上面铺着松软的皮毛再倚着一只金夏锦楚绣的小靠枕。高矮胖廋的人群或者交头接耳,或者翘着二郎腿独自品茶,更有隔座大声谈笑的两伙人谈意甚欢。除了陪酒的姑娘们,往来伺候的小厮们,那座位上的正主都是脸上戴了各种风格的面具。散座的后面还有二层的包厢,不过朝向角力场的一面都拢了柳絮纱,看不出里面的动静。若是里面有人在看赌斗,那也是招惹不起的大人物,或是富甲一方的巨贾。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滴溜溜一声笛响,那场中咆哮的人熊陡然呆了一下,接着就像被催眠了一般,摇晃晃一步步向退场通道走去,其间眼中闪过狂烈的挣扎之色,浑身每块肌肉都在颤抖,终是敌不过笛音的摆布,乖乖回后台的笼子里去了。这边厢才有人上来赶紧把场地收拾干净,把零碎的肉块囫囵捡走,将地上的血打扫打扫,重新铺上一层细沙。骆通天看看那人熊的背影,又四下里扫了一圈,靠近谭长海的耳根子直嘀咕:“师叔,咱就这么进来了,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咱爷俩不能人财两空,陷这儿吧?”
“怕什么,富贵险中求,我就不信咱翻不了这本儿,再说了,真有不对,当你师叔我是吃素的?大不了,----风紧撤户,论逃命的本事,你师叔我自称天下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骆通天一缩脖子,不说话了,行,那可你造吧。刀疤脸带着这爷俩进了后面,找着管事的,跟管事的低声把这事说了个明白,管事的哦了一声,向这边上一眼下一眼把谭长海爷俩瞧了个仔细。谭长海哼了一声,恨不得把鼻孔翘到天上,那意思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子呀。管事的皮笑肉不笑,点了点头:“行啊,那就这么办吧。不过按照规矩,不能空手下注,你们这边看看那什么押下来吧。”
“我......” 谭长海眉毛跳了三跳,又回到老问题了,这回伍德修斯得下场子给他赢钱,不能给押台面上了,那押什么好呢?自己的裤子?咳咳,谭长海在乾坤袋里摸了半天,最后一咬牙,把金色的板砖给掏出来了,这玩意材料是正宗的狼影钻,元龙大陆上最为坚硬,最为稀珍的顶级铸造材料,价值连城。当然,在谭长海眼里它可是自己修炼多年的随身法宝之一,别看拿是拿出来了,真想从他手里讹走这东西,老头子能把你一片片撕了。反正谭长海如意算盘打得山响:真要输了,一推二六五,用上千里遁光术穿越一切物质障碍,带着傻小子马上跑,反正谁也追不到。那管事的看着金色的板砖满眼放光,刚要伸手去拿,谭长海一把把板砖又揣回怀里,脸色一沉,那意思你干嘛,明抢不成?管事的讪讪收回手,“既押了东西,就该明面放着,收回去做甚?不合规矩吧。”
“规矩你个鸟,我不愿意,你待如何?再啰嗦,道爷我可不赌了。通天,走,今儿赌的不痛快,咱找地方喝酒去。”
“别,”管事的赶紧手一拦,“当我没说,那道长这边就先准备准备吧。”
这领着他俩来的刀疤脸可是把情况跟他说了,这两位十有八九应该是驱魔人,这样的人一般都是有真本事的,自己这边的人就算能吊住人家的踪迹,不论明里暗里,还真没本事把宝物抢过来,倒不如卖他个乖,光明正大地赢了他,看他还说什么。没有金刚钻,揽不来瓷器活。角力场是有撒手锏专门应对吃不准的阵仗的。那边场子里收拾的差不多了,庄家这边管事的自去安排,谭长海爷俩在后面靠近上场的门那里,也把伍德修斯从乾坤袋里抖罗了出来,大头朝下,脸先着的地......咕咚一声,伍德修斯又摔了个七荤八素,心里早把抓他这俩人的祖宗长辈们问候了个遍,又被谭长海伸手把脸扭过来,那恨不得自己和毛线一样变成美杜莎星的人,用修罗子夜瞳把丫的变成赛菲尔广场的雕塑。赛菲尔广场:岚月太空港凯旋门前的宏大广场,是湛蓝星域百战军军魂和荣誉的象征。在第三行星时代伊始,来自橙耀星的联盟军总司令文纳.克里斯奇正是在赛菲尔广场的点将台上宣读了“反抗独立宣言”,带领湛蓝星域126颗生命星球联军拉开了反对腐朽没落的第二行星时代亚速王朝的独立战争的序幕,战争胜利后联军正式更名为百战军。赛菲尔广场的雕塑是罪大恶极的****或者战争罪犯被百战议廷审判后所执行的最残忍刑罚之一。大体上就是把被判罪的罪人用特殊方法封入石雕之中,保留其眼耳口鼻不被封死,然后使其跪在赛菲尔广场的赎罪台之上,任由星空奇迹雷霆之锤一次次将之碎成齑粉。雷霆之锤会保留被击打物体那最初一瞬的生命状态,所以被击打物体碎成齑粉,物质会完成重组进行复原,以供雷霆之锤再次击碎。就这样循环往复,生生不竭,作为永恒的耻辱柱被来此参观的游客以及来来往往经过这里的人们所围观并永远记住。面对伍德修斯的怒火,谭长海一脸淡定,慢吞吞从自己衣袖里又划拉出一个小玩意,举到伍德修斯得面前。这是一枚细细的银环,银环上镂空雕刻着复杂的铭文图案。伍德修斯立马安静下来,大眼珠子不断在银环和谭长海的脸上转来转去,眼中犹疑不定。Ciao,那是自己的自主导航飞行器,不止如此,他的战略物资储备,地质勘探资料,各种线路和系统维修工具都在里面,自己的全套装备。这老小子什么时候顺走的?靠,被抓小辫子了,没这玩意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星球寸步难行,更别提恢复和鹰隼号的联系了。谭长海笑着露出两片大黄牙:“我说,石怪呀,你说我老人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抓到你(他自动忽略了伍德修斯是被骆通天用符定住的这个事实,其实里外里根本没他什么事儿。),这一路上供你吃供你喝(其实这一路上伍德修斯被放在乾坤袋里就没被拎出来过,吃喝?恐怕吸的是乾坤袋口漏进来的西北风吧......),你不得想着回报我一下?”
“??????”
伍德修斯眨巴着大眼睛,你说的啥玩意,没听懂。我只会星际通用语和烈焰星卡鲁林路语,可惜这两样看来你都不会呀。谭长海说了半天,最后也眨巴眨巴自己的小眼睛,也明白了,靠!听不懂我说的话呀,我勒个去!这是从哪个草窠里蹦出来的,连汉语都不会。最后没办法,谭长海扳住伍德修斯的头,让他看看圆环,再把他的头扭向角力场那边,如此反复做了几遍,那意思,你明白了么?角力场里,那只银灰色人熊又回到场上了,此刻正长声咆哮,不断逡巡。庄家那边的主持人正站在圈住场地的陨铁笼前可着劲地调动气氛,卖力撺掇,把这下一场比赛鼓吹得天花乱坠,形势一片大好。真别说,观看的人群兴奋头还真被激起来了,都不唠嗑了,一个个瞪大眼睛,鼓着腮帮子,就等着看好戏了,眼睛直放光。当然,押的钱不论谁输谁赢,足够庄家赚的盆满钵满了。谭长海这边在反复演练了几次后,老头子撇了撇嘴,拉长声音连比带说:“你--去那边---把那头熊撂倒----这个---银色手环-----我-----还给你,听懂没?”
伍德修斯沉思了一会,眨巴了一下眼睛。“好,通天,把符给他拿开!”
小年轻凑上前来,伸手一掀,把定身符拿下来了。伍德修斯晃了一下头,活动一下手腕子脚腕子,慢慢爬起身来,站定。下一秒,伍德修斯抬起醋钵大小的拳头,毫不迟疑往谭长海的脸上抡了过去。谭长海二话不说倒退,这边骆通天脚底一动,正好卡在那个点手腕子穿过重重拳影,啪一下子又把定身符拍到伍德修斯脑门上了。咕咚,又倒了。伍德修斯这个气呀,眼睁睁看着谭长海嘿嘿冷笑,伸手把自己的银环放地上,从怀里拉出那块价值连城的板砖,作势要往银环上砸。“唔唔唔唔唔唔”伍德修斯这下子急了,眉毛眼睛一齐动,那意思,别,别砸呀,这可是精密仪器,砸坏了自己可没能耐鼓捣出第二份,那就真完犊子了。三分钟后谭长海笑嘻嘻站在伍德修斯前面,伍德修斯揉揉手腕子,活动了一下全身的肌肉,哼了一声,不看谭长海了,大步流星进了被陨铁笼从上到下360度包围的角力场地。那人熊估计也是第一次看到长得这么奇怪的怪物,稍稍楞了一下,但马上棕色眼珠子里起红线,疯狂咆哮一声,四肢一纵,凌空扑了过来。伍德修斯直接迎面出拳,准备用上自己拳中的火焰力量来个硬碰硬,顺便把对方变烧烤,偏偏这节骨眼,后面滴溜溜笛声一响,人熊的动作整个变形,噗嗤一声摔倒在地,浑身抽搐起来,然后,眼中带着浓重的不甘,自个又爬了起来,调个个儿,出陨铁笼子回后面了。伍德修斯发愣,这咋了?回了?还带临场换将地?但听后面脚镣哗啦啦直响,把人熊换下去的新对手一步一步走进陨铁笼里,仔细打量伍德修斯。从这个新对手一登场,人群顿时鼓噪起来,有人惊叫:“杀人狂!杀人狂!”
后面包厢里有人伸手把柳絮纱挑了起来,一脚蹬着棂檐,俯身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