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了兵器,空身入宫,是对君王的信任。
主动削减兵马,则是为了江山稳定,使君臣之间的信任和忠诚更加牢固,避免猜忌之事的发生。
六万精兵足以镇守封地,一个藩王麾下握有过多的兵马,只会招人猜忌——即便没有谋逆之心,也有不敬君王之意。
寻常情况下,一个藩王但凡流露出不臣之心,引起君王猜忌继而招致祸患是常有的事,除非臣强君弱。
退一步不但是表忠诚,也是为自己留了个退路,在场的皆是聪明之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也知道自己效忠的君王是怎样的心胸,值不值得他们主动退让这一步。
晏倾淡笑:“朕喜欢诸位的坦诚,也懒得与人绕弯子。半年之内朕要看到成果,过完年开春把折子送过来。”
四人起身,跪地领旨。
“用膳吧。”
四位藩王起身坐下,一顿晚膳用得君臣尽欢,气氛格外愉快。
晚膳结束之后四人告退出宫,待到天黑会有礼部官员负责安置他们的住处,晏倾和温瑾站在殿阶上,目送着四人离开,好一会儿没说话。
“陛下对他们的表现还满意吗?”
“满意。”晏倾转身走了进去,“知道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的责任,且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朕喜欢与这样的臣子打交道。”
温瑾安静地跟在她身后,眉目微敛,开始思索着目前的朝局。
登基之初百废待兴,许多事情都需要重做决策,各地兵力布置、武将变动、官员贬谪升降、国库充盈、选拔年轻新贵,还有近在咫尺的恩科,都是需要劳心劳力的事情。
晏倾登基靠的是自己在朱雀城的筹谋、四方藩王的效忠、司元的支持,以及摄政王的默认。
而朝中各部大臣虽然暂时畏惧新帝,一直以来却并不是晏倾的心腹,想要真正做到掌控朝堂,必须尽快地收服他们,心甘情愿为君王所用。
而要做到这一点,则需要让大臣们看到切实的利益。
晏倾走到雕花坐榻前坐下,抬眸看着温瑾:“你在想什么?”
温瑾走过去,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抉择:“陛下有没有想过从世家公子中选几个人品出众、才学不错的进宫做侍读?”
“侍读?”晏倾嗓音慵懒,“怎么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
“也不是突然。”温瑾给她添了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随即坐在一旁,“臣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今天才有机会跟陛下商议。”
晏倾挑眉:“难得你有这个想法。”
温瑾态度谦恭极了:“臣考虑的是殿下的万里江山,整天沉迷于争风吃醋显得太过小家子气,短时间之内这样还能容忍,时日一长,陛下定会觉得臣乏味无趣。”
“危机意识挺强。”
温瑾越发乖巧:“臣时刻都会提醒自己不能恃宠而骄,不但如此,臣还要尽心尽力侍奉陛下,辅佐陛下,让陛下从此离不开臣。”
“倒也不必。”晏倾嗓音散漫,“偶尔还是要注意休息的,否则你的身体只怕吃不消。”
白天殚精竭虑,筹谋布局,辅佐政务,晚上再来翻云覆雨几个回合,纵有多强悍的体力,也绝对吃不消如此强度的消耗。
真以为自己有金刚不坏之身?
“陛下。”温瑾不满地看着她,眼底隐隐透着控诉,“你的意思是臣弱不禁风?”
他侍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应该已经能证明自己的体力了吧?难道他的体力不算好?
温瑾忍不住陷入深深的怀疑,他不想则已,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就忍不住在心里生根发芽,越来越怀疑自己的体力没有让陛下满意。
“没说你弱不禁风。”晏倾端起茶盏,慢悠悠喝了口茶,“不过就算多强悍的体魄,也经不起长时间不眠不休的折腾。史上勤政的帝王大多短命,就是这个道理。”
温瑾没说话,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听晏倾这句话。
但他突然生出了一点忐忑是真的,温瑾大人这二十年来确实是个纯情男子,除了晏倾之外,没有跟任何女子有过不合时宜的亲昵,且从未踏足过青楼楚馆之地。
连春宫图都没有看过的男子,第一次能顺利侍寝完全取决于男人天生的本能,然而没有经历过就无从比较,更不知道自己的表现陛下是否满意。
万一陛下不满意怎么办?
温瑾深深拧眉,忍不住想着要不要把自己养得更壮硕一些?他最近吃饭不多不少,比起陛下以前要求的稍稍有点进步,吃饭也不像以前那么难以下咽。
但让他吃得再多一些还是有些困难,而且陛下好像也不太喜欢太壮硕的体型。
“怎么开始魂游天外了?在想什么?”晏倾眉眼一抬,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在思考什么为难的事情?”
“陛下,”温瑾轻咳了一声,有些迟疑地开口,“那个……要不然今天晚上臣跟陛下一起研究一下那本册子?”
册子?
晏倾起初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什么册子?”
官员名册?账册?
不解地看着她,直到对上温瑾微妙的表情,晏倾才慢半拍意识到温瑾说的是什么,眼神里一点点浮现古怪:“不是在讨论侍读吗?怎么忽然想到要研究册子了?”
他的想法是不是转得有点快?
难不成每天跟她讨论政务的时候,温瑾的脑子里其实一直在想着颠鸾倒凤之事?
晏倾眸心微细,不疾不徐地放下茶盏,淡淡挥手:“你们都退下。”
宫人们屈膝行礼,鱼贯而出。
“过来。”晏倾朝温瑾招了招手,“朕与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