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黏人。
好像要把前世分开来的十年思念全部补回来似的，温瑾不想跟殿下分开片刻，这会儿站在书房里也有些心神不宁，迫切地想起身回到殿下身边。
他觉得自己有点病态了，这种想法必然是不合理的，别说他跟殿下无名无份，就算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也该给彼此一个适度的空间。
温瑾于是强迫自己恢复理智。
此时他不想看书，也不想写字，而是站在窗前静静发呆。
从殿下问他跟萧景寒差在何处开始，到殿下答应他可以提出三个要求，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想了很多。
不沉迷在自卑自哀的情绪之中时，温瑾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从那几个问题和殿下对他越来越纵容的态度上可以看出，殿下并不觉得他比萧景寒差。
殿下也并不觉得他出身卑贱。
哪怕以为他背叛她时，殿下的态度都比对待其他人更仁慈，给晏宸和太后下毒，对萧景寒动刑，唯独对他，只是不疼不痒地关了两天笼子，然后不告而别……
殿下其实是不忍心伤害他的。
意识到这个事实，温瑾心头泛起一阵酸涩的甜意，他将头轻轻抵在窗框上，微微闭上眼，细细地品尝着这股既酸且痛的滋味。
前世之事已经过去，不该时时回想。
只是每每品尝着殿下对他的好，温瑾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前世的愚蠢，相比之下，就越发觉得自己配不上殿下对他这般好。
温瑾自嘲地想着，可是他越来越贪心，明知不配，也总是忍不住想贪求更多。
不过是仗着殿下在乎他罢了。
“在想什么？”晏倾走进来，对于温瑾每次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径自走到书案后坐了下来，“又开始缅怀过去？”
温瑾转过身，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笑意，拂去了眉眼间寂色：“不是，臣是在反省自己。”
晏倾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反省了什么？”
“臣从离开那间黑暗的屋子开始，一身光华皆是殿下赐予。”温瑾走到书案前，谦润开口，“臣不该有贪恋，不该对殿下生出非分之想，不该有不切实际的念头，不该冒犯殿下，不该做任何让殿下不高兴的事情……”
一句句不该透着寂然，像是反省自己的错误似的，然而说完这几句，温瑾语气微顿，随即话锋一转：“只是臣已然生了妄念，若强行克制，怕是会渐生心魔，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所以只能遵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努力达成所愿。”
努力达成所愿？
晏倾面上浮现些许玩味：“你的最终愿望是什么？”
温瑾敛眸，沉默片刻：“于眼下来说，臣的愿望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贪念。”
“是吗？”
温瑾心头闪过无数个想法，忽而开口：“殿下心中最优秀的男子应该是什么样？”
“本宫没想过这个问题。”晏倾翻开一本书，声音平静至极，“天下男子大多愚蠢自负，眼皮子浅显，天生有着莫名的优越感，本宫从未想过这天下会有真正优秀的男子。”
温瑾闻言，于是又默默开始反省自己，他虽然没有自负和优越感，但确实愚蠢，眼皮子浅显。
这天下很多男子也正如殿下所说，天生有着莫名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完全是因为男尊女卑的制度所致，根深蒂固，无法更改。
殿下不会喜欢这种人。
于是温瑾暗暗记下，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在任何人面前——尤其是女子面前，绝不能表现出身为男子的不可一世。
一个人可以因身份尊贵而高高在上，可以因本领强大而孤傲自信，唯独不能男女之别而产生优越感。
温瑾定了定神：“殿下。”
晏倾嗯了一声。
“臣……”温瑾似是想说什么，可动了动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臣去给殿下泡茶。”
晏倾站起身，转头从书架上找了几本书，随口说道：“沉香已经在准备早膳了，可以等吃完早膳再泡。”
这句话刚落音，沉香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殿下，早膳准备好了。”
温瑾于是安静地望着晏倾的背影，越发觉得这种感觉当真美好得可以蚀人心骨，比世间最锋利的利器，最剧烈的毒药还要无法抵抗，一点点蚕食意志，让人贪恋其中，无法自拔。
温瑾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沉浸在这种美好之中时间久了，这双手还会杀人吗？
“用完早膳之后，本宫可能会出去一趟。”晏倾看着温瑾，“你要一起去吗？”
温瑾回神，丝毫没有犹豫地回道：“殿下去哪儿，臣就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