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应声：“是！”
“皇上饶命！”周嬷嬷吓得脸色煞白，连连磕头，“老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奴真的不知道，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皇上！”
“皇上饶命！”孟长青跟着磕头，“求皇上开恩！皇上开恩！”
姬微羽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父皇手段狠吗？应该是狠的，在对手面前不狠，那就真的是个废物。
优柔寡断跟狠辣无情从来不矛盾。
孟长青和周嬷嬷被处置是预料中的事情，仁安宫里以太后为尊，总管孟长青虽是奴才，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跟周嬷嬷绝对是太后身边作孽最多的两人，父皇不拿他们开刀才怪。
孟长青和周嬷嬷很快被拖着出来，伴随着凄厉的求饶声：“皇上饶命！皇上开恩！”
一声声惨叫让人心惊，宫人们骇得发抖，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还趴在地上的太后七魂六魄渐渐归了位，听着外面声嘶力竭的惨叫，眼睛眨了眨，浑身却疲惫得使不出一丝力气。
“你们几个，还不把太后抬起来放在床上！”皇上转头，厉声命令几个医女，“给太后好好诊诊脉，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太后若有三长两短，你们通通都要陪葬！”
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医女们这个时候早就没了力气，听到命令连忙站起身，踉跄之下，四个人一起动手，才把太后抬起来放在榻上。
然后一个个轮流切脉。
如此又过了一会儿，外面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皇上，太医来了。”
皇帝连忙命令：“让他们进来！”
太医们鱼贯而入，个个面上都带着紧张不安，毕竟不知道太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皇帝如此动怒，竟下令杖责了孟长青和周嬷嬷，外面那一声声惨烈哀嚎让闻者变色，再联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只觉一阵阵心惊肉跳。
待太医们看到躺在凤榻上的太后，那一瞬间脸色刷白，心头更无法克制地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
完了。
他们今日给太后请脉，明天还能不能活着见到太阳升起？
太后华素来雍容华贵，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寝宫里气氛压抑，医女们跪了后退几步，把地方让出来给太医。
第一个太医切脉之后，忍不住面露困惑之色：“咦？”
皇上眉眼一沉：“怎么回事？”
太医没说话，又细细试了一会儿，眉心开始皱起，太后的脉象好像没什么异常。
他面色凝重，觉得古怪。
转身让给另外一个太医，继续切脉。
皇帝就这么等着，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七上八下，忍不住转头看向姬微羽和晏倾。
只见姬微羽神色平静，看起来还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而晏倾站在窗前，安静得像是一个从远方游历而来的侠女——寻常情况下，也只有常在外面走动的江湖女子或者商贾千金才会戴着帷帽。
说起来，皇帝至今还没见过晏倾真容呢。
外面惨叫声阵阵。
晏倾浑然不理会给太后把脉的太医，安静而专注地倾听着外面的惨叫，帷帽垂落的轻纱遮住她微微阖起的双眼，也遮住了眉眼间几分凉薄之色。
后宫掌权者很喜欢以杖毙这种方式处置宫人，没想到楚国皇帝也不例外。
不知道是不是幼时留下的阴影所致，晏倾其实并不喜欢听到这样的声音，更不喜欢看到那样的场景。
血流满地，惨叫连连。
宫人在杖责之下渐渐断了气，席子一卷就此消失在皇宫里。
人命如草芥。
晏倾嘲弄地勾了勾唇，想起自己前世还痴心妄想着做个好人。
做好人有什么意思？
还是做坏人舒服，可以随心所欲，不受世俗道德束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晏神医。”少年流水般干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关心，“在想什么？”
“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晏倾回神，随意回答之后，转头看向凤榻方向。
几个太医切了脉之后正在交流意见，须臾，其中一人恭敬地朝皇上禀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的脉象正常，方才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太后情绪看起来有点过于剧烈，所以脉象跳得有些快，其他的一切如常，并未发现什么奇怪症状。”
其他太医也纷纷表达了一样的意见。
皇帝没说话，沉默地看着凤榻方向。
太后这个时候已经醒了，只是被折磨得浑身没了力气，乍一看很有种出气多进气少的孱弱感。
皇上走过去，安静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他的母后。
掌权多年一直高高在上，永远一副雍容华贵不可冒犯的模样。
宫内宫外，仿佛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
她心情不好，可以肆意杀人，用各种大刑惩罚跟她作对的人，她公然养男宠，把皇族脸面踩在脚底。
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爱，满心满眼只有权力，执掌生杀的权力，操控天下的权力。
这么多年来，他这个皇帝一直活在太后的阴影之下，对她又恨又怕，那点为人子的感情早在多年前就磨灭殆尽。
都说皇族无亲情，可历来他只知道父子之间有猜忌，兄弟之间勾心斗角，互相残杀，母子不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皇帝的母亲，一国太后，她已经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为什么还是不满足？
她想当皇帝，想抢自己儿子的皇位，她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皇帝此时心情挺复杂的。
以前总觉得很多话憋在心里没机会说，此时面对面，却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太医跪了一地，宫女们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医女们吓得魂不附体。
仁安宫里安静地像是笼罩在一层死寂之中，连外面孟长青和周嬷嬷的惨叫声不知何时也停了。
皇帝终于开口：“母后感觉如何？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