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之内,四海之间,何为正?何为邪?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这世界,谁能说清呢?当每个生灵载着时间的列车从既定的轨道疾驰而过,他还能看清急速变换的景色吗?他们以为看到了整个世界,可只是活在梦幻中罢了。紫霞被猴子送到了斜月三星洞,临走前,猴子送给紫霞一个吻,天知道一只猴子的吻该是怎样的。紫霞从未觉得作为一个生灵的世界竟是如此美好。观里师兄弟们一听说来了个仙女后,便蜂拥至紫霞的小院里,紫霞也从不厌烦他们,对谁都是一张笑脸。若不是菩提发了禁令,小院指不定该多热闹。不过,倒有些刚入观的徒弟冒着触犯禁令的风险也要一睹紫霞的芳容。紫霞离天上太远了!她够不到星辰与云彩,她扯下自己的一部分作为原料,在织着一件战甲。如果有朝一日猴子能够穿上她织的战甲纵横四方,那她也会很高兴的吧。这是紫霞的梦:猴子穿着她亲手编织的紫色衣甲,披着红色的袍,驾着彩色的云,对她说上一句只有三个字的话。那该是怎样美好的感觉!她就在那里痴痴地笑,就像那天边的晚霞。门口的菩提刚要进来,已伸入门槛的半只脚在空中停着,半响,方才落定。“你这笑容,跟我一位老友极为相似。”
菩提笑眯眯地从门外走了进来。紫霞转过头,她盯着菩提,用一种极为生涩的语调叫道:“祖师?”
“你知道我那位老友是谁么?”
紫霞摇了摇头。“人们都叫她瑶姬,她是玉帝的妹妹。当她带着一个凡人来我这儿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笑容。”
“是吗?那可真巧。”
“她嫁了一个凡人。”
“然后呢?”
紫霞的语气几乎没有波动。“她现在被压在某座连玉帝也不知道的山峰下。”
“那她一定死了。”
菩提怔住。“凡间的每一座山峰,都压着一个渴望自由的灵魂,每一座山峰,矗立在大地上,就像无边的坟地上树立着的墓碑。瑶...瑶姬被压在山下,她一定是死了。”
“这种说法倒是闻所未闻。”
菩提捋起长长的胡须,来来回回地在屋内踱着步子,刺眼的阳光直直照射在小屋内摆设在屋内的物件倒真的像一块块墓碑。菩提随手一挥,白天化成了黑夜,刺眼的阳光变成温顺的月和星的光。“你的命由谁主宰吗?”
紫霞问道,打破了长长的寂静。“我的命?”
菩提止住脚步,笑道:“老夫自上古便生在这里,是天地造化所生。就是那法力无边的西天如来也主宰不了我的命。”
“哦,我明白了。”
紫霞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星空,似乎朦胧了。“......”菩提长叹了一口气,化作清风消散不见。时间不会被任何神灵所掌控,它缓缓流淌着,无声无息地抹杀掉无数的生灵,天庭与妖界的战争已拉开帷幕。从一开始,天军就没有料到他们的对手会如此果断地发动进攻,也没有料到他们的对手会如此强大。他们清妖剿妖从来习惯了单方面屠杀,数万年来,无数妖类几乎没有反抗,连那赫赫有名的几大魔王,也从来只敢躲在自己的巢穴中苟延残喘。黑色的战车结成诡异的阵法,乌光一闪,便传送至天空,庞大的天舰陈列着整齐的天军,防御大阵在急速运转,对面的妖气肆芜在天界的每一个角落,无数的妖气遮盖在白色的云,天空乌压压一片。突然,黑色的战车从凡间直冲云霄,巨大战舰的底部露出黑色的窟窿。天舰剧烈摇晃,天兵东倒西歪,防御大阵即可破碎,天将已在怒喊。一枝黑色的羽箭穿过他的喉咙。“轰---”“轰---”“轰---”这是黑色战车撞击天舰的音响,外面数千万的妖众竟排列成整齐的队列,长矛与圆盾握在手中,一步步压了过来。“咚-咚-咚--”妖军的前阵围成圆圈围住这几艘银色天舰,妖气冲天而起,黑色的圆阵将中心的银色吞噬。人间世人们只看到天空一阵摇晃,几个赤红的圆点拖着长长的焰尾在人的眼瞳中越来越大,一瞬间几乎照亮了整个黑夜。紧接着,大地晃动,那几艘天舰已撞击在地上,形成巨大的坑洞。这一夜,一个村寨被毁。第二天,一个市镇被毁。第三天,这些火光毁了一座城。......中原十六国早各自休战,人们聚居在山峰上,看着满目疮痍的家园和土地,君王们在仰头叹息。天界,凌霄殿玉皇大帝看着手中的奏折,脸色铁青,王母探过头去,却被玉帝挡住。“谁?谁能告诉朕?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的妖军?怎么这么快攻到南天门?”
玉帝的怒骂声回荡在宫阙间。阶下文武百官无一人应答,玉帝大口喘着粗气,他走下龙椅,却被自己长长的龙袍绊倒。玉帝的冕跌落在地上。众神屏住笑意,还是有人发出了声响。玉帝匆忙戴上冠冕,“谁,谁在笑?朕把他的嘴打成筛子!”
玉帝额上的青筋已近暴出。众神皆作痛思状,低头不语。武曲星君从末位持笏而出:“陛下息怒!只因那妖军武器实在先进!也有阵法!我天军也只可暂避锋芒,固守南天门了。”
“武器先进?我天军百万年积累,难道还比不上那妖猴的军队吗?”
玉帝回到了龙椅上,似乎少了些怒气。“我军所虏妖将供出,花果山早在百年前就已经秘密营造武器和战车,似乎也是从那时起,花果山妖军开始有战斗力的。”
“百年?一百年的事情,你们怎么现在才知道?一帮废物!”
玉帝又怒了,手中的玉碗碎为两半。“这,百年前天蓬元帅曾经上报过,只是--只是您未曾理会。”
“天蓬?对了!他不是打仗很有一套吗?这个废物又到那儿去了。”
“陛下,昨日元帅回师时被您押在天牢了。”
“那废物又犯了什么错?让他赶紧给朕领兵打仗,打完了再关到天牢。”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
玉帝瞪着武曲星君。“是,是,陛下。”
武曲星君忙道。当天蓬披着旧日的战甲走出天牢时,玉帝正在看着他。“臣,叩见陛下。”
天蓬跪下,脸色一阵苍白。玉帝忙把天蓬扶了起来:“天蓬,是朕错怪了你!此次抵御妖猴,还得全靠爱卿出力啊。”
玉帝扶着半跪着的天蓬和颜悦色道。天蓬仰起头来,看到玉帝脸上挂着的笑容,腹中一阵酸意。他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答道:“谢陛下!”
......猴子躺在众妖抬起的宝座上,一手将手中的桃子往嘴中递了去,金色的甲片闪闪发光,身后的百万妖众乌压压一片。“你便是那号称‘天庭之剑’的天蓬?俺倒要会会你这天界的元帅。”
手中的桃子此刻只剩下了核,猴子盯着那核,没有看向南天门上的天蓬,笑容横着肆虐。风卷过,天蓬的铠甲与披风发出“嚓嚓”的声音。突然,他动了,直直从南天门城楼上俯冲下来,银枪闪烁着光辉连成一线。猴王似乎早有预料,他从耳中缓缓掏出棒子,重重一挡,便格挡掉了天蓬的攻击,猴子顺势一抽,银光以同样的速度折了回去,天蓬的嘴角溢出鲜血,楼上诸将飞出,将天蓬抬了回去,当猴子目送着天蓬消失在视野处时,天蓬扯开嘴角对着猴子微微一笑,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微笑,那是轻蔑的笑。城下的猴子皱了皱眉毛,手中握着棒子的手微微颤抖,隐约明白了什么。“攻城!”
猴子突然呐喊道,声音传至每一个妖魔耳中。“杀啊!--”百万妖军携带着大量缴获的攻城利器涌向南天门,南天门的护阵历经万年,自是坚固无比,但即使如此,南天门众天军仍然被百万妖军的气势所惊吓,人人脸上带着担忧。天蓬银色的战甲四分五裂,嘴角不住地溢出鲜血,众天将围在他的卧榻旁,以担心的目光看着他。“你们不比担心-咳咳--噗---”天蓬吐出一口金色的血。“元帅---”众将忙围了过去。“妖猴之势,三日必溃,记住,坚守南天门!”
天蓬以极快地语速说完后昏睡过去,一道道神元从他的体内溢出消失不见。“元帅!”
......三十三重天,罗弥宫,一场棋盘上的较量正激烈进行。只见棋盘上黑子与白子占了大半个棋盘还未分出胜负,白子步步紧逼,进攻性极强,但几次进攻均被黑子阻住。黑子看上去只是在阻挡白子的进攻。“师兄,你输了。”
太上老君持着黑子,一边看向元始天尊,黑子落下,局势再无挽回。元始天尊却也不管这局输赢,只沉声道:“师弟确是耐得出性子,那南天门都快被那妖猴攻破了!还有心思在这儿下棋,看来咱们这三清是当到头了!”
太上老君停住放在桌旁的茶,又放回原处。“师兄莫要着急。天地混沌本始,有浊清二类。盘古开天,清者成天,浊者坠地,自古以来,清浊之道皆是均衡。二道又生天地灵气,灵气育先天诸宝,又育那鸿钧老祖,泰皇太一,人祖女娲,后又育我等诸神。”
“为规范世间秩序,那西天释氏立佛门,东天由我三清所掌,创天庭,立六道,万物规则皆在我等股掌之中。可那猴头,生非五行,又不归六道。他若攻占天庭,岂不使万年规则毁于一旦?”
太上老君押了一口茶,元始天尊已静坐了下来,老君继续道:“这规则虽为我等所立,却已然融入宇宙,规则一毁,浊清二道必然失衡,届时,浊气入天,与清气相伴,时间一久,万物枯萎,时间一久,重归混沌罢了。”
“师弟既已明白,何故干坐这儿不动?那妖猴虽厉害,却尚属我等掌控范围内。”
元始天尊捋着花白的胡须,疑惑不解。“师兄啊,这重归混沌之道,你知我知,他人岂会不知?难道那位会坐视不理?你可知道,他可是很‘爱惜’他那些信徒的。”
老君提起塌上的拂尘,仿佛一切了然于胸。元始天尊苦叹,连他都被老三算计了进去。......天界的战火仍在蔓延,人间的灾难从未停止。天空的一大半被乌云占据,如果不是那一小半的白天,谁又能分得清何时是白天,何时是黑夜呢?“轰--轰--”无数大大小小的妖怪在冲击着南天门的阵法,凌霄宝殿已经开始剧烈地摇晃。玉帝踱着步子焦急地来来去去,一波波使者被他派出去向三清求救,带回来的消息却都是“三清闭关,拒不见客”的消息。“这三个该死的!我的天庭要是完了,他们还拿什么统御三界!”
昊天已经气急,桌上的奏章琉璃杯一应俱碎。卷帘忙急步过来捂住玉帝的嘴。“陛下!隔墙有耳啊,还是慎言,莫让三清听到。”
卷帘低声指了指上空。玉帝反手把卷帘的手掰开,怒道:“这个朕自然知道!还用得着你来提醒?给朕滚!”
玉帝一脚把卷帘踢到阶下。卷帘从高高的玉阶上滚下,“是,臣这就滚。”
说罢,卷帘缩起身子横躺在地下,准备“滚”走。玉帝叫住了他。“卷帘,你过来。”
“嗤嗤”卷帘滚了过来。“朕让你站起来。”
“是,陛下。”
金色又闪回人形。“来,朕交给你一件事情,你务必办好。”
玉帝示意卷帘到他身边。玉帝伏到卷帘耳旁,道:“朕欲向西天求救。朕此次亲去,天庭恐无人坐镇,你就先变化成朕的模样,待妖猴退去朕自有封赏。”
“这---”卷帘脸上现出犹豫之色。“这是朕的命令!”
“好吧,臣遵旨!”
卷帘跪下。玉帝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