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佛不打诳语。
五指轻轻在希生翼身体的各个部位抚摸着，指腹的触感柔软似无，但希生翼却每时每刻都觉得她撑不过下一秒。
不是疼，而是另外一种让发疯的心慌。
像是恐高者站在摩天大楼之上，深海恐惧症的患者被扔进深渊直面深海中的巨大神秘生物，对于希生翼，就相当于被关进某种狭小房间内的窒息感。
但现在的窒息眩晕感是那的百倍以上。
她感觉身体里某种东西在往外被一点点抽离，每个毛孔都不放过。祖佛的手指如同淬着毒药的匕首，温柔又不容置疑地翻开少女的每一寸皮肉，然后施以酷刑。
不出几分钟，希生翼无法抑制地浑身痉挛起来，随之发出小动物一般的啜泣。
但那五根手指却丝毫没有克制，反而加了些力气。
希生翼直能安慰自己祖佛是想速战速决，长痛不如短痛。
但明显不是短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觉得自己快要死过去的时候，祖佛终于大发慈悲，收回了手。
衣服散乱的少女还在无意识地发抖，眼神涣散，嘴里冒出细微的哭腔|和呻吟。
“呜...”
祖佛把人揽在怀里，本体手指在怀中人满是汗的额头轻点，四识回归，少女忽然剧烈颤抖了一下，仿佛濒死的天鹅，扬起脖颈，下一秒后又脆弱地蜷缩身体，恨不得把自己塞进祖佛的怀里。
祖佛冒着圣光的衣服被她弄皱了。
但佛仿佛丝毫不介意，嘴角扯出一丝愉悦又悲悯的笑：
“别哭，别哭了，结束了。”
他的声音从来都没有方向可辨，希生翼只以为自己还在那个巨大的手掌上，感觉自己位置升高，也以为是手掌要把自己带去哪儿。
但她无暇思考了。
直到褚临抱着她走到卧殿，把她放在莲花池的其中一朵莲花之上的时候，希生翼的视线才重归清明。
她惊惶地撑起身子，莲花在水面上左右摇晃，有几只鸽子扑簌簌从少女眼前飞过，直到窜进看不见的暗处。
海洋般的莲池之上，不计其数的莲花上烛光闪动，希生翼用尽全力用疲软的四肢稳了稳身形。
她眼睛里还有泪，等莲台稍微稳定了之后，她松了一口气，往四周看去。
不远处，祖佛正盘腿端坐在汪洋莲池中最大的莲台之上，闭目养神。
自己的这个莲台就在大莲台的脚下，希生翼稍微仰头，能勉强完整地看见祖佛的样子。
他身穿明黄色僧袍，上面有泛着光华白色丝线织就的纹路，一张绝世的脸是白皙清隽的，但物极必反，竟生出了逼人的艳色。
脚下的莲池瞬间黯然失色。
“醒了。”
无论听多少次，希生翼都不能适应这声音，她一个激灵抬眼看去，祖佛分明是没有开口的。
她心跳很快，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四肢软地像是棉花，差点撑不住身子：
“嗯。”
祖佛依旧一动不动：“睡吧。”
“....啊啊，好。”希生翼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情说的，反正她不敢说不。
莲台直径大概两米，希生翼一动，莲台就左右晃动。她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半夜乱翻身，会把自己翻进深不见底的池子里去。
“那个...”希生翼鼓足勇气开口，可怜兮兮地看着高台上的佛。
佛睁开了眼睛，垂眸看她。
“我会掉水里吗吗？...我是说，我睡姿不好，怕半夜吵醒您”希生翼一边说，一边左右晃了晃，示意这床也太不稳了。
“不会。”
这声音说不上是温柔还是冷漠，祖佛只看了她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希生翼：“......”
她有点无语。被剔了骨头的愤怒后知后觉泛了上来，把胆怯压住了一些。
“您带我来是想？...您以后还会杀我吗？”希生翼问。
她没有来得及调整表情，祖佛猝不及防睁眼，和希生翼带着不满的眼睛对视。
“不教则杀是为虐。”
希生翼看不清佛祖的神情，但从语气来判断，他应该没生气。
希生翼一只手攥着裙摆，鼓起勇气又问：“那之前的那些邪骨，您为什么不救？”
大殿陷入沉默。
有水滴滴落，正好滴在了希生翼的额头，因为高度的问题柔软的水滴变得杀伤力极强，希生翼捂住额头。
“啊...”
她下意识的反应褪去了那些伪装的胆怯和瑟缩，皱着的一张脸像是被捉弄后的家宠，因为被惯坏了，第一反应就是千百倍地报复回去。
祖佛眼里带了些隐秘的兴味。
天地万物在他面前都透明如水，肮脏善良几乎可以被他量化，然后轻巧地全权控制。
可眼前这个少女形态的邪骨不同。
——和万物都不同，和过往的邪骨也不同。
他无法窥见她的善意和恶意。
就像自己刚看见这个邪骨站在天宫之时，希生翼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为何，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而是好奇和某种不满。
她在对谁不满？
祖佛很久都没有对一件事提起兴趣了。
希生翼抬头看了一眼高不可见隐没在黑暗里的殿顶，对自己今晚能不能平安无事地活下去产生强烈的质疑。
祖佛声音淡淡地。这才开口：“本座只度有缘人。”
希生翼：“......啊？”
祖佛说完就闭上了眼睛，话题拐去别的地方：
“明日你跟着其他弟子同去听经，今晚在这安睡身体自会痊愈。”
希生翼沉默，然后哦了一声。
祖佛没再回应。
莲花灯忽然集体暗了下来，四周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祖佛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中，希生翼也不好再问，就小心翼翼地调好姿势躺了下来。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眠，但不知道是因为莲花在轻晃，还是自己刚经历了一场劫导致体力不支，希生翼很快就睡着了。
但睡着是一回事，安睡是另一回事。
梦境光怪陆离，因为大脑长时间处在紧张状态，希生翼睡地很不安稳。
半夜的时候，她从梦境中猛地惊醒，兀自喘息了片刻，身体各处同时忽然传来密密麻麻的痒。
痒越来越密集，希生翼脑袋还是昏沉的，她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小声喊：
“......祖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