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
早朝很少议事，一旦出了问题，往往就是大事。
与敌国作战，最怕的不是对手多么强大，而是自己后院起火。
王安总算知道为什么一部吴国传，半本书的战绩都是打山越刷出来的了。
这帮小子是真不消停啊。
前线两地开战，这帮山越人不知道是受了谁的蛊惑，又在会稽一带作乱起来。
王朗虽然人品有待商榷，但是在会稽这些年，也算是和当地人相处地不错，后来的几任官员都没能把关系更进一步。
山越作乱，很是考验金陵的应急能力。
“诸位爱卿，徐扬二州，乃是朕起兵之根本。如今山越反叛，侵扰百姓，实乃我朝一大痛事。朕知道朝中能征善战之人不在少数。我大汉兵马，随便哪一位将军，都能带着平定叛乱。可是平叛易，防叛难。朕不能容忍卧榻之处总有这般种种出现，所以朕要问问诸位，如何能让这些人，不再滋生事端？”
不光是刘备，在场的人都没把这场叛乱太当回事。
且不谈王安这种半吊子统帅还在朝中，就单是太史慈高顺这种狠人，平个山越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所以刘备问的怎么能让这些人彻底消停点。
“陛下，山越之人，贪得无厌。朝廷此前已经容许他们自行划地而居，不去过问他们的生活。这些人拿着朝廷资助的粮草用度，不但不感恩，还屡次侮辱朝廷命官，今日又兴兵犯境。依臣之见，当用猛药以治之，请一位得力将军统兵，一举平定南方各地，以绝后患。”
兵部关羽常年在外，陈宫就是等于兵部尚书的位置，理应由他第一个说话。
山越人不愿意接受朝廷管制，这是最主要的一个问题，陈宫的想法和东吴政权想的差不多，武力镇压，直到你不敢出来为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四海之内都是陛下子民，山越人虽然愚钝不开心智，可到底还是陛下的百姓。臣以为应当以礼教疏导之，如此不出二十年，朝廷不但可以多出一大批人口，还可以杜绝叛乱之祸。”
上朝就是这样，总得有人唱反调才行。
诸葛瑾立马就提出了反调，要行礼教劝人为善。
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的，王安之前对山越的政策就摆在那，那还是陈群主办的，你这个时候说要剿灭山越，这不是打他们俩的脸么？
听者无心，说者有意，连王安和陈群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事。
“只恐怕一番辛苦，都只是徒劳而已。某曾与吕布曹操共事，深知一点，人性难移。这些人骨子里就是当匪的命，只怕是讲多少圣人道理，也不能将他们劝化成寻常百姓。”
陈宫语气平淡，颇有引战的意味。
“圣人之所以为圣人，就是能够做到有教无类。陛下乃千古明君，区区几个不开化的乱民，何以至于让朝廷大动干戈？”
诸葛瑾口齿同样利落，与陈宫对答丝毫不落下风。
“山越反叛，袭扰会稽诸县，杀我大汉军士足足六十七人。试问诸葛尚书，你可以带人去教化他们，我该如何去面对这些死去的军士！”
气氛骤然变得冷峻，这一次是六部之间的事情，其余两省还都没有发话。
老成的杨彪闭眼不语，杨彪为了暂时避嫌，去了荆州担任治中从事，杨彪就更加不用为人操心了。
“二位爱卿所言都不无道理，朝廷的军士，不能白白丢了性命，但平叛一事，也不能任由将士们寻仇报复。”
王安小心观察着刘备的言行，刘备骨子里的仁义还在是不假，可也的的确确多了几分帝王之气。
并不是为人君王就要动不动定人生死，让臣子不敢说话，可身为皇帝，总要有应有的威严，说一不二的力度。
事实上刘备主意正起来也是真正，一朝文武都拦不住他伐吴，只能说刘备的性格比较少见，不好以典型视之。
“陛下，山越兴兵作乱，臣身为扬州刺史，当论首罪。臣以为，山越多年未曾有如此动作，恰逢此时我军与曹操交战，臣猜测是曹操暗中授意，威逼利诱，引得山越平而复反。”
陈群主动站出来请罪，扬州毕竟是他主官。
“陈长文劳苦功高，朕若无陈长文，何以凭江东一隅以抗天下？吏部为六部之首，长文日夜操劳，又兼顾扬州事宜，朕本应早做安排，奈何舍不得良才下马，此事并非是陈卿之错，乃是朕之过也！”
刘备站起身来，奔着陈群就走了下来。
“陛下。”
侍卫在一旁的大宦官赶紧凑上去，生怕刘备有什么闪失。
“陛下一言，让陈群无地自容，唯有肝脑涂地以报陛下！”
等到陈群慢慢抬起身的时候，刘备已经走到跟前，陈群不敢抬头直面圣上，就这么半弯着腰。
“朕昔日遇陈卿的时候，岂有白发藏于两鬓之中，朕有愧于卿啊。”
陈群被刘备扶起来，也才发现许多时日不曾与刘备近距离接触，当了皇帝的刘备，同样衰老的厉害。
也不能怪刘备身体不硬朗，这些年月的事情哪有一件是小事，动不动都是关乎天下走向的，还逼着刘备亲征了一回，险些让刘备大病不起。
这些事情众人不会记得，但都在刘备身体上反应了出来。
换做不像刘备这般有着军中经历的帝王，恐怕身体就得垮下去了。
“拟旨，陈群除去扬州刺史一职，改任司空，吏部尚书之职不做变动。另赏良布千匹，蜀锦百匹。”
“陈卿啊，这身朝服，也该换一换了。”
刘备拎起陈群的一只袖子，袖口处有着明显的痕迹，像是用了很久了。
突然的变故让众人都应顾不暇，扬州刺史换司空，对于陈群来说肯定是赚的，就是这个扬州刺史由谁来担任，就很值得玩味了。
或者说，刘备有意让谁接任，就代表了他对山越的想法了。
王安在一旁嘴角上扬，愈发觉得这个世界有趣了。
全靠自己演独角戏哪有什么意思，也得让人唱两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