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
曹操与诸葛亮交手多次,互有胜负。
在连日的反攻之后,诸葛亮猜测出曹操可能有撤离颍川的意思,结果早上一起来就收到了消息。
但曹操并没有完全撤离,颍川境内还有一万人。
曹氏诸将和颍川滞留的文武悉数离开,只留下了荀彧一人。
昔日的皇宫空荡无比,荀彧坐在台阶上,拒绝了曹操给自己争取的三公之位。
天子已经遇刺,袁氏的朝廷名不正言不顺,再大的封赏又有什么意义?
荀彧抚摸着皇宫中的盘龙柱,心思早已不在此处。
王佐之才,王已不在,何谈其才?
许昌城外,诸葛亮重兵逼近。
得知了荀彧还在城内,诸葛亮没有选择贸然进宫,而是派人喊话,请荀彧出来一见。
说来也奇怪,刘备这边对于曹操的许多文臣都看不上的,唯独荀彧,连刘备都时常夸赞。
每每曹操面临危机,都有荀彧站出来挑大梁。
但这一次曹操要在长安当自己的魏王,荀彧不愿意再去了。
朝堂之上的荀令君,曹操的“吾之子房”,陷入到了深深地自我怀疑。
听闻诸葛亮请自己到城上一见,荀彧只是嗯了一声,然后继续盯着空荡的龙椅发呆。
“都督,这荀彧不会是想靠着这点老弱病残,守住许昌吧?”
魏延很不解这种不现实的做法,更不懂这样的意义在哪里。
关中贫瘠,兖州又多次大旱,曹操的军粮紧张到了必须缩减每日用度的地步,如今用一个颍川换取短暂的时间,是唯一的出路。
何况曹操待荀彧不薄,颍川士子很少有不认荀彧的,这样求死岂不是可惜?
“荀文若之才可比周公吕望,非是你我可以揣度的。况且作乱的是曹操,荀彧始终都是汉臣,我等既然是大汉王师,自然要以礼相待,能不打,就不要打。”
荀彧可不仅仅是一个政治能力出众的尚书令,他的背后还有大半颍川集团,得到荀彧的支持,才算是真正地收复颍川。
否则就只能叫做占领,得土地未必得民心。
“荀文若在此,敢问城下何人是诸葛孔明?”
荀彧脸色憔悴,只有身子骨还算硬朗。
一阵沉寂过后,诸葛亮缓缓走了出来。
“汉征西将军诸葛亮,见过荀令君。”
二人都是实打实的文人,可众人不知道从哪里感觉一丝高手对决的感觉。
荀彧被兵临城下而不紧张,诸葛亮手握主动也不急躁。
都是养气的好手。
“卧龙先生麾下数万精兵,攻下许昌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为何迟迟不肯进攻啊?”
荀彧此话一出,守城的将士心中一阵悲凉。
虽说都是自愿留下的,但心里面对死亡的时候,还是会有所感伤。
“荀令君是汉室肱骨,我已经知道曹操带走了全部的文武,还有皇室的器物,荀令君没有走,是想做最后一天的汉室臣子,我说的可还准确?”
“哈哈哈哈……人言卧龙凤雏,得一者可得天下,一个卧龙就如此了得,孟德败得不冤。”
荀彧破天荒的大笑,笑声中却没有一丝欢喜。
“不错,我荀彧已经抱有必死之心,卧龙先生可以让你的人马攻城了,一会不妨看一看,我荀彧是不是背对城内而死的。”
荀彧抽出当年刘协赐给自己的佩剑,小心的擦拭了一下。
“臣恨不能执此剑杀尽天下贼,奈何臣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未能保护陛下周全,今日当以此剑自刎谢罪,若陛下在天之灵有知,莫怪!莫怪!”
“荀尚书,可否再说上两句话再下决定?”
诸葛亮见荀彧拔剑,知道情况不太妙,赶紧稳住荀彧。
“卧龙先生可以死了这条心了,荀彧一生只侍一朝一主,绝不会为了苟活而投降了。”
“荀令君不见多少地方千里白骨不见人烟,百姓流离失所,饥不果腹。荀令君身负王佐之才,今日就这么一死求死,岂不是辜负的先皇的嘱托,辜负了汉室的列为先贤?”
诸葛亮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可以让众人都听见。
“都督这是怎么了,荀彧这脾气这么臭,怎么会放下面子投降呢?这不是白白浪费功夫,要我说现在就打进城,中午就能在城里吃饭了。”
魏延嘴上也没有个消停,一直嘀嘀咕咕。
“陛下和丞相对于荀彧的评价都不低,都督也没有办法,荀彧若是死了,颍川拿的也不光彩。”
“陛下起兵与河北微末之地,收先后受徐州、扬州二地官员所托,保境安民,本无他意。只是曹操和袁绍各怀鬼胎,致使天子遇难,袁氏篡位。陛下无奈之下才登临九五之位,为的是天下太平。”
“何况皆是高祖后人,汉室宗亲,荀令君既然想做汉室的忠臣,难道金陵的朝廷,就不是汉室的朝廷了么?”
诸葛亮在城下不断攻击荀彧的内心防线,想要让他接受金陵朝廷。
荀彧所在意的,是刘协死后天下人的反应。
而且这件事里面也有他的责任,荀彧原以为曹操是真心想要迁都长安,保全汉室的希望,可随着曹操即位魏王,二人在政治上的分歧就再也不能挽回了。
“天子已经不在了,当今天下只有篡位的国贼,没有天子。”
荀彧惆怅地看向天空,狼烟席卷到天上,与乌云混在一起,遮挡着太阳的光芒,忽明忽暗。
“死不过一瞬之间,但有时候选择活下来,才更艰难。”
诸葛亮长舒一口气,心情也有点糟糕。
“在下就只有这么多话了,请荀令君深思熟虑,半个时辰后,我还在这里等着令君!”
城下蓄势待发,只等诸葛亮一句话,也在等荀彧的一句话。
“荀尚书,我等一箭射死诸葛亮,不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你若是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荀彧眼神阴沉地可以杀人,语气充满压抑的感觉。
“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箭!”
荀彧把佩剑收起,转身走下了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