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
城下尸体如山，血液铺满了城墙。
残阳如血，晃的人眼睛里只能看清周围事物的轮廓。
一个数字像大山一样压在郭援的心中。
八。
这是进攻荥阳的第八天，双方死伤惨重，荥阳似乎每天都有可能破城，却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老郭，还不收兵啊。”
大夏天的日子里，淳于琼身上还是一股寒气，站在马上总是觉得有些冷。
“再打半个时辰。”
从每天两个时辰，到现在四个多时辰，郭援心里的焦急双方都清楚得很。
“要不给陛下说明一下情况，两万将士八天就打没了四千多，咱们不是没出力，实在是情况如此。”
十天那些荥阳这种重镇，已经是很短的时限了，但二人的情况摆在这里，谁让你有罪在身呢？
“报，陛下派使者前来慰问二位将军，请二位速去接见。”
郭援冷笑一声，示意手下可以离开了。
“怎么样，还用我们主动和陛下说么，这不是已经派人来敲打我们了？”
看着前方的这座城池，郭援恨不得把他从平地上抹除。
“事已至此，只能期望陛下网开一面了。”
淳于琼唉声叹气，先一步离开了前线。
郭援心里有句话没说出去，有许攸这些人在，网开一面的可能不大，落井下石倒还差不多。
“二位将军，逄纪这里有礼了。”
“逢侍中代表陛下前来，应该是我等拜见你才是。”
郭援说话还算客气，让逢纪在主位坐下。
“我这次前来，主要是想替陛下问一下，荥阳的战事如何，能否顺利拿下荥阳。”
“能是能，就是时……”
“咳！”
淳于琼话说到一半，就被郭援强行打断了。
“请逢侍中转告陛下，十日期限之内，荥阳必破。”
“老郭你……”
郭援回头瞪了淳于琼一眼，后者犹豫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逢侍中可还有什么事吩咐？军中事务繁忙，恕我二人不能久陪。”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晋王殿下有句话要我带给二位。”
逢纪和郭援都是袁尚一派的臣子，郭援出了问题，自然会连累到已经是晋王身份的袁尚。
“陛下御驾亲征，以二十大军讨伐曹操，如若不能取胜，势必会大发雷霆。二位将军身为陛下的肱骨之臣，切不可让陛下失望啊！”
“没有了？”
“就这么多。”
逢纪皮笑肉不笑，淳于琼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怎么怎么注意到这小子也这么多心眼。
“既然没有了，那就请逢侍中稍作休息回去复命吧，某还要继续攻打荥阳，就不陪逢侍中了。”
郭援起身也不管淳于琼，径直向外走去。
“老郭你……逢侍中莫怪，他就是这个脾气。”
逢纪点了点头，意思说我不会有想法，随后也走了出去。
“这老郭今天的怎么了，明明挺好的机会，非要弄成这个样子？”
淳于琼一脸不解，还在回味着刚刚的对话。
营外依旧是喊声冲天，郭援组织了最后一轮进攻之后，一脸不甘地回到营中。
也不知道是受郭援的影响，还是在城下吃得苦头太多，全营的将士都心情低落。
“老郭，你刚才为什么不让说下去啊？”
淳于琼主动走了上去，询问刚刚的事情。
“逢纪是带着晋王的授意来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我二人没法让陛下平息怒气，那晋王是不会出手救下我们的，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也没有再跟陛下求情的必要了。”
“老郭你不会是想……”
“你不敢？”
郭援眼睛反光，盯着淳于琼看过去。
一个让淳于琼胆寒的念头在心中升起，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我来之前就得知了一个消息，许攸有意拿着我和钟繇的关系在陛下面前进献谗言，说我们俩通敌，就算我们俩能够拿下荥阳，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横竖都是一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就此投奔曹操如何？”
帐内无风自寒，淳于琼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是认真的？”
“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郭援缓步上前，眼神变得越来越狠。
“此事关系重大，容我思考一晚如何？”
“好！”
两个人心里都在打鼓，这种事一不留神就是要丢掉性命的。
一夜无事发生，第二天一大早，郭援在睡梦中惊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梦里淳于琼在夜里带着人偷偷杀了自己去和袁绍请功，许攸也没有和袁绍陷害自己，一切都自己瞎想的结果。
走出账外一切如常，郭援长舒了一口气。
“淳于将军在干什么？”
“回禀将军，淳于将军今早还没有出来。”
“没出来？”、
郭援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疾步来到淳于琼的住所。
门帘一掀开，里面空无一人。
“不好！”
淳于琼不辞而别，郭援知道事情大概率要暴露了，自己也彻底没有回头路了。
“将军，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就等你的号令了。”
“不打了，召集所有人马，我有要事要说！”
郭援用力一扯，把军帐的门帘扯下了一块，死死地攥在手里。
“诺！”
“等等。”
“派骑兵去寻找一下淳于将军的踪迹，见到他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带回来！”
手下面面相觑，不明白其中缘由。
离营三十里的地方，淳于琼一口气跑到天亮，才在河边休息了一下。
“曹操什么德行我十几年前就知道，让我背叛袁绍去投奔曹操，那和求死有什么区别？”
早在灵帝还没死的时候，淳于琼和曹操就是西园八校尉之一，彼此之间交往不深，却也都知根知底。
何况自己又没有舅舅在曹操那边当官，袁绍要是问起来，把事情都推给郭援就行了。
“郭援啊郭援，你可真是害苦老子了！”
淳于琼下马捧了两杯水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
“淳于将军，郭将军请将军回营一叙！”
“好啊，你还派人来追我！”
淳于琼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岸上，翻身上马想要继续赶路，可是胯下的马匹也不知道是昨夜没有喂料还是怎么的，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你这畜生，真是要害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