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和周围不太一样，爬山虎缀在半栋楼上，将窗户都遮了大半。顾钧霆熟门熟路地推开门，里边摆着几张小桌子，窗明几净，清晨柔和的日光从爬山虎缝隙里照射进来，透着温馨。唐云柠目光转了一圈，再落在顾钧霆身上时，多了些疑惑。这地方，看着和顾钧霆太不搭了。“坐。”
顾钧霆替她拉开椅子。唐云柠扫了一眼，默默坐到对面。顾钧霆表情僵了一瞬，随后面色如常地坐下。桌上铺着白色蕾丝勾的桌布，没有菜单，唐云柠回想起门口也没有招牌，不是推门走进来，不会发现这里还是一家小店。而老板似乎也只是看了顾钧霆一眼，就进了后厨，不一会儿端出好几盘精致的早点。有一碟上散着几颗“核桃”，连表面的纹理沟壑都做了出来，如果不是还冒着淡淡的热气，便和真的一模一样。顾钧霆夹了个放在唐云柠面前，唐云柠没有动作，甚至目光都没有移动。“顾总卖关子卖够了吧？”
唐云柠忍无可忍，将“卖关子”几个字咬得很重，对面忽然发出一声低笑，她疑惑地看过去，发现顾钧霆眼底的疲惫正在缓缓漾开，仿佛从某种东西上得到了纾解。尤其发现似乎是因为自己，唐云柠的心情就更加不好了，有意无意地甩了顾钧霆一个白眼。“自杀案，是高夫人做的。”
顾钧霆端起杯子，遮住了上翘的嘴角。“哦？顾总不觉得这话很没有说服力吗？”
唐云柠盯着他的动作，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到滚动的喉结上，某些蒙尘的记忆忽然翻开一页，堂而皇之地铺陈在脑海里，唐云柠耳廓慢慢泛起了红。“这是事实，唐总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查到背后陷害你的是谁，否则昨晚上的事，还会再来。”
顾钧霆语气不疾不徐，但他说的话，却像是在唐云柠心里丢下一记重锤。她紧盯着顾钧霆静如幽潭的眸子，想从中探寻些什么。顾钧霆由着她看，没给她施加任何压力。唐云柠并不完全信他的话，但顾钧霆身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她琢磨了一番，轻飘飘地丢出一句，“要不顾总先解释解释，怎么对这件事那么清楚？你插手进来，又想做什么呢？”
要说高夫人做这件事，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她本就对自己有误会，可是顾钧霆又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仅凭他对自己那忽然产生的感情吗？唐云柠在心里默默地摇头，这理由连她都不信。顾钧霆自从接手顾氏，手段雷厉风行，迅速地扩大属于他自己的商业版图，没见他因为私情对谁留过手，对有血脉亲缘的人都不在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感情用事？她倒宁愿相信顾钧霆是抱着别的目的。顾钧霆像是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坦然面对她的打量，缓缓地讲，“昨天刘助理发现有工人刻意伤人，我晚上去见了高夫人，她一定要借你查清背后的人，于是我猜工地还会出一件大事。”
唐云柠曲指在桌上轻叩，眉间不可避免地染上了烦躁。她很想反驳顾钧霆，质疑的话几乎在嘴边了，可理智制止了她。如果顾钧霆没有骗她，那么这自杀案，原本应该是要让工地停工的，这是一种变相的催促，要她放下一切事情，证明自己不是插足高夫人家庭的人。唐云柠暗叹一口气，退了一步，“高部长家的事，顾总知情吗？”
“在查。”
顾钧霆的目光定在她身上没有动过，像是品玩一件珍贵的瓷器，眸中逐渐染着淡淡的欣赏，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占有欲。“好，我心里有数了，感谢顾总的帮忙，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顾总慢用，我先走了。”
唐云柠含笑站起来，礼貌有余，却一眼就能看出来没什么真情。顾钧霆几乎是下意识就把人拦下了。“我叫唐总陪我吃早饭，唐总不动筷，是不给我面子？”
唐云柠不知道他又是犯了什么毛病，在一顿早饭上纠缠不休，对峙了两三秒，她妥协了。坐下的那一刻，唐云柠有些自虐地想，不管多少年过去，顾钧霆总是不输阵的。“吃这个。”
对她坐下，顾钧霆的心情似乎很好，饶有兴致地给她夹菜，殊不知他的眼神动作，落在唐云柠眼里，成了一种变相的刁难。大概还是想看自己笑话吧。唐云柠在心底苦笑，这段孽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没有痛彻爱过的人总是体会不到这样的感觉，哪怕心底再也没有那样浓烈的爱了，还是想要尽可能地避开这个人，生怕再重蹈覆辙。顾钧霆从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能给人带来多大的影响，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不对等的。她将那人夹过来的都吃完了，总算是从暖过来的胃得到些安慰。对面顾钧霆看了眼手机，突兀地牵起她的手要往外走。唐云柠坐着没动。“有线索了。”
唐云柠的目光顺着他的脸，默默移动到交握的手上，顾钧霆像是被烫到般松了手。见到唐云柠站起来跟在他身后，顾钧霆才松了一口气。在这之前，他没想过自己会对谁这样小心翼翼。白星一直等在附近，得到顾钧霆的命令就把车移到了小楼的后门，他表情有些呆，心里盘算着，刘助理还留在工地，自己在这条小巷子里傻等，还有谁在替顾钧霆查？他想得太入神了，连顾钧霆看了他几眼都没有发现。路上，顾钧霆给唐云柠看了几张照片，是两个女人，照片上的年纪差不多，其中一个，与唐云柠有八分像，只是从照片的年代来看，她的年龄应该是比唐云柠大很多的。“这位是？”
唐云柠对比着几张照片，想到高部长那张暧.昧的图片，看起来那照片中的女主人公似乎就是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个。“一个是高部长的初恋，另一个，是他初恋的女儿。”
唐云柠似乎有些懂了。“既然是初恋，高夫人不知道？”
她想起高夫人那性格，既有脾气，还有城府，应该早在结婚前就挖出这位初恋了吧。顾钧霆垂眸，嘴角的笑意带着点邪气，“就是因为知道了，才有今天的事，这位初恋过世的早，只剩下一个女儿挣扎长大。”
接下来的故事，便很俗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