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阿尔文和盖洛德的对练中悄然流逝,等到他们意犹未尽的停手时,钟表的指针已然七点过半。
“不打了不打了,今天就先到这吧。”
盖洛德长长叹了口气,站直身子挽了个剑花,随手把木剑塞进背包里。
“真就一场都没打赢,你到底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怪物?”
“沾了学派侧重点不同的光而已。”
阿尔文笑了笑,过去帮着盖洛德一起收拾,“如果能用祷告,估计赢的就是你了。”
“算了吧,大天才。”
盖洛德白了阿尔文一眼,调侃道,“跟学生同龄却能当老师,就算是来镀金的自身也得有几把刷子。”
“更何况就从你刚才展现出的身体掌控度来看,说你没兼修影歌学派我都不信。”
“能学肯定是要学的,技多不压身嘛。”
阿尔文哈哈一笑,也没打算详细解释,只是随便应付了几句糊弄过去。
“我们走吧。对了,待会回去的路上用不用给高文和卢卡斯带早饭?”
“帮高文带了就行。”
盖洛德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潇洒的把背包甩到背上。
“卢卡斯也有晨练的习惯,只是没咱们起的这么早,他会自己解决早饭的。”
“行。”
阿尔文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两人在路上买好餐点后回到宿舍楼下,正巧遇到同样返回的卢卡斯,于是三人便一起上了楼,推开了房门。
进门的第一秒,一道带着点金黄色的身影就“刷”的窜了出来,直奔手里拎着早餐的盖洛德而去。
“大哥!!”
“我靠!”
盖洛德身体后仰,一巴掌摁在高文脑门上,死命的把他往外推。
“狗东西你离我远点!”
看着大清早刚到家就打闹成一团的两人,阿尔文不动声色的往后靠了两步给他们留出空间,然后才看向一脸习以为常的卢卡斯。
“盖洛德平时……也都是这样吗?”
卢卡斯挑挑眉毛,嘴角勾起笑意,“是不是感觉和单独相处时完全是两个人?”
阿尔文重重点头。
卢卡斯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嘴巴开开合合,用口型给阿尔文比划出四个字。
战争狂热。
‘原来是这样。’
阿尔文恍然大悟。
战争学派的祷告对使用者的情绪是有要求的,相关的欲望、情绪越强烈,催动释放出来的祷告威力就越强,极端情况下甚至足以爆发出越阶碾压的伟力。
但与之相对的,这种情绪就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极容易在心底刻下痕迹。
哪怕有牧师们的帮助,彻底将那种情绪与欲望忘却、恢复至平常心态也是件相当棘手的事。
所以为了减少负面影响,主修战争学派的职业者们九成九都养成了什么都不想的乐天派性格。
就连第四教区里将战争学派作为辅修的阿基森,都在尽可能的远离勾心斗角的事,以免给自己留下什么隐患。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性格也算是战争学派的职业者们用以保护自己的手段。
但这样的乐天派,如果没有一个能跟他共鸣的朋友,往往会十分孤单。
所以盖洛德在高文面前才会是这幅搞怪的样子,就像达里安之于阿基森一样。
‘那么,卢卡斯在这段友谊中的定位应该就是类似凯文了吧。’
阿尔文摸了摸下巴,心里这么打趣着,嘴上却很是理智的没说出来。
他抬头扫了眼挂钟,然后便看向卢卡斯。
“待会还有开学典礼,我想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你们要用浴室吗?”
“你先去吧。”
卢卡斯微微摇头,看向高文两人,“他们俩……可能得等一会儿。”
“那好。”
阿尔文伸了个懒腰,迈开步子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在他拿着衣物进入浴室前的最后一刻,耳边隐约传来卢卡斯那无奈的声音。
“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吧,待会还有正事要做。”
‘别说,还真和凯文有点像。’
阿尔文偷偷笑了笑,把浴室的门关紧。
‘这几个朋友,都挺不错的。’
……
八点五十五分,金鸢尾学院,大礼堂。
距离开学典礼正式开始还有五分钟,礼堂门口的人流渐渐变得稀少,绝大部分的参会人员已经准备就绪。
学生们早早的就按照标注的班级区域坐好,或是小声的和认识不久的同学交流着,或是兴致勃勃的打量着礼堂的装横。
老师们则在完成了对自己班级的点名工作后,便轻车熟路的前往礼堂最后排的教师席位上就坐,等待着典礼开始。
然而放眼望去,那一排本该坐的满满当当的教师席上,却仍然有四把椅子空着。
下一秒,礼堂的大门被人大力推开,高文那慌里慌张的脸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
但他不仅没有觉得尴尬,反而是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赶上了。”
“你赶上个锤子。”
他身后的盖洛德呸了一声,一巴掌拍在高文背后,“别在门口丢人了,快去点名。”
两人推推搡搡的踏入礼堂,满脸尴尬的卢卡斯和阿尔文才跟着走进来。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不至于羞愧,因为没有真的迟到。
但在全校师生面前卡点抵达,多多少少有点小社死。
阿尔文轻咳一声,强行板起脸,走到标着“锋刃学派”的学生席位前,掏出准备好的名册看了看。
“丹尼尔?”
“到。”
“亚当?”
“到。”
“……”
“布朗尼?”
无人应答。
阿尔文挑了挑眉毛,再次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布朗尼·乔雅?”
底下的学生略略骚动,有不少人都把目光转了过来,投到阿尔文的身上,明显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但与此同时,也有一小部分高年级的学生扭过头去,看向坐在阿尔文面前第五排中间的某个女生。
那是锋刃学派新生中唯一一个穿了制服的人,一头银灰色的齐肩短发扎成螺旋马尾,刘海的侧边和马尾的发梢处点缀着几缕蓝紫色的挑染。
此刻的她正翘着二郎腿,穿着中筒靴的脚一晃一晃,百无聊赖的打量着风格华丽的礼堂。
‘可以,点名不回答是吧?’
阿尔文心里冷笑一声,深吸一口气,随后转身面向礼堂的讲台。
在那里,金鸢尾学院的校长——格林·罗素正安安稳稳的坐着,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一师一生的交锋。
阿尔文朗声道:“校长先生。”
忽然被点名的格林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阿尔文打算把自己也扯进去。
但现在不说话好像也不太合适,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温声回应道:
“有什么事吗,阿尔文老师。”
“我想向您和其他老师求证一件事情。”
阿尔文恭敬的抚胸一礼。
“我的班级里有个学生在开学典礼上缺席了,请问学院最近有收到过某位学生因事或因伤病而请假的消息吗?”
这种问题你拿出来问我们干什么?
坐在讲台上的其他学院领导层一阵无语,但格林倒是来了兴趣。
他的嘴角勾起隐晦的笑意,很是认真的配合起阿尔文的表演。
“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
“那么也就是说……”
阿尔文沉吟片刻,“有位学生无视学院纪律私自缺席了典礼,我觉得我们应该给予一定惩罚才是,不然很难服众啊。”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不屑于收敛的嗤笑。
哪怕不回头阿尔文也知道,在笑的人绝对是布朗尼。
然而他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格林。
校长若有所悟似的抚摸着自己满是短粗胡茬的下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确实应该有所惩戒。那么阿尔文老师,你觉得什么样的惩罚比较合适?”
“很简单。”
阿尔文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极其温暖的微笑,是那种看上一眼,就好像在寒冷的冬天中坐在炉火旁烤火取暖、给人以无与伦比安心感的笑。
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和这个笑容传达的意味近乎完全相反。
“开除吧。”
布朗尼晃动的小腿停住。
她眯了眯眼睛,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你是瞎子么?”
‘!’
包括阿尔文的三位室友在内的其他所有老师心里齐齐咯噔一下。
这两位,不会真要在开学典礼上吵起来吧?
但是阿尔文接下来的反应却再次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他回过身,像是刚刚注意到布朗尼似的惊讶道:
“哎呀,这不是布朗尼同学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布朗尼抱歉般的点了点头。
“真是对不起,老师刚才没看到你。”
“不过还请你多谅解老师一下,毕竟我和你们也算是同龄,论起经验和见识肯定不如其他老师那么丰富。”
他顿了顿,微微笑起来。
“毕竟,我也没见过听不懂人话的人嘛。”
“你……!”
布朗尼脸一黑,手掌拂过光洁的大腿,别在腿环上的自制透明匕首便被她握在手里。
但下个瞬间,她忽然觉得世界一阵天旋地转。
等到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布朗尼惊愕的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摁回了椅子上,握在掌心的匕首也不翼而飞。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视野里浮现出阿尔文快到模糊的身影。
他神情冷漠,高高举过头顶的手中正拿着布朗尼的那把匕首,没有半分犹豫的向着她的眼睛扎了下去。
布朗尼瞳孔骤缩,本能似的想躲,但身体动弹时传来的束缚感却让她忽的一惊,冷汗瞬间打透了衣服。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数根阴影凝成的的锁链已经把她的四肢捆的结结实实,并且哪怕是坐在她身边的学生也神色自若,仿佛完全没察觉到一样。
‘视野盲区?!同时卡着这么多人的视野盲区?!’
布朗尼来不及惊讶了。
眼看着锋锐的刀尖在眼中迅速扩大,她脑袋一偏,闭上眼睛狠狠咬牙。
“咚。”
头顶被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布朗尼的身体好像被惊吓到似的猛的一颤,却没感到该有的疼痛。
她的睫毛抖了抖,迷茫的睁开双眼。
在她的身前,刚刚还冷淡到宛若要痛下杀手的阿尔文正笑眯眯的转着匕首,绚丽的刀花于指尖上绽放。
“布朗尼同学,老师理解你迫切的想要提升自己实力的心情,但还请注意劳逸结合,就不要在开学典礼上想着实战训练的事情了。”
他嘴里吐出的话轻描淡写,弯下腰把匕首重新塞回刀鞘的同时给布朗尼的冲动行为做了定性,再次对着讲台行礼。
“没能确认好学生的情况是我的失职,很抱歉,校长先生。”
对付这种不听话的学生,最好用、最简单的方式莫过于打一棒子给一颗红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