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的姑娘气势惊人，沈文远对着她犹豫好一会儿，到底是没把话说死。
“此地是太傅府，我们都是应太女令过来选试的，未免耽误时间，我替太傅将没有真才实学的筛下去，难道不行吗！”
苏浅平静看他一眼，侧头去看旁边的青年。
“他这么说，你有何想法？”
楚子昂眉头微动，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略深，“……姑娘何意？”
“他说你是废物，你不为自己争取一下？”苏浅静静看着他，说话直白，黑眸波澜不惊。
她之前就站在门外，虽然没听到故事开展的全部，但至少也听了个一半。
早先她说允许寒门和庶民来进选的时候就猜到了，几方也许会发生争执。
这种情况是必然的，她要打破百年来士族权贵垄断知识的做法，势必会抢了一些人的利益，引起他们的反抗，但这都不打紧。
因为她基础已经埋下去了。
她是一国皇太女，皇上的支持和武将的信任，她都有。
如果有人抗议反对，她不介意杀鸡儆猴。
楚子昂抿唇，蹙眉紧紧盯着她，没说话。
苏浅没等他说话，问完就转眼看向了其他人。
三方人站位分明，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少，大多神情桀骜清高；衣着朴素的寒门庶子们，眼底藏着隐怒、卑怯、疑问……这就是环境造就人的成长啊。
苏浅看着他们没说话，被用这种打量的沈文远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跳出来指着苏浅嚷道：“你到底什么人！一介女子没事跑外院来，我们这么多男子在这儿，你居然半点不知道避嫌，当真是不知羞耻！”
“对！你到底什么人，我们如何，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说教了！”
“就是，你有何资格在这儿……”
“就凭殿下是当今太女！”
在公子哥们儿对苏浅发起质问时，又一道清越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听到声音，众人条件反射的回头去看。
可一些人头转到一半，一直未曾停止转动的脑子，却率先反应了过来。
殿下？
太女殿下！
沈文远保持着一种奇异姿势，偏着头，身子扭成四十五度，眼珠子以一种不前不后的姿态转动着，似乎是想要往前看，又似乎是想往后看。
表情相当滑稽。
林景昭从廊下走出来，走至苏浅跟前，当着众人面，冲苏浅拱手行礼。
“参见太女殿下。”
真就是谈到太女，太女就出现。
在场都是些连皇宫都没进过的人，怎么可能会认识朝堂上的一国储君！
不提沈文远等人如何，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朝苏浅行礼，脑子转得快的，已经在想该如何夺得太女青眼，让太女对自己另眼相看了。
至于楚子昂。
他心里隐隐就有猜测，如今这猜测不过是被人证实了罢了。
没去看其他人如何，苏浅叫他们起来后，径自看向垂着头，恨不得将自己锁在人群后的沈文远，淡淡道：“告示上的内容，是本宫亲口对太傅所说的，你质疑其中内容，怎么你是对本宫说的话有意见吗？”
沈文远这下的嚣张气焰全无，连忙摇头，“没有！草民不敢！草民只是想替殿下分忧罢了。”
“这样啊。”
苏浅点点头，偏头看向身侧的人，“既然他说要为本宫分忧，那本宫就给他这个机会，你觉得这个提议好不好？”
底下的人默默拿眼神去觑楚子昂，都想知道这人的回答是什么。
楚子昂沉默了一瞬，不答反问，“殿下做主就好，何故要问草民？”
“因为被质疑的人不是本宫。”
苏浅盯着他的眼睛，看着像是在对他说话，实际是对院子里的所有人说的。
“本宫想象中的姜国儿郎，可以不是学富五车，会识文断字，但至少要通情达理。本宫不在乎他出身是否光明，成长是否顺遂，本宫只想知道，他是否是一个问心无愧、脚踏实地的君子。”
“英雄不问出处，富贵当思原由。有人生来尊贵，不必为衣食住行发愁，可有人为了那一份荣华，却须拼了命的来争，可耻吗？本宫并不这么觉得。”
苏浅看向下首跪着的沈文远，“你出身殷实，学问如何本宫不清楚，既然你质疑本宫的决定，认为他不配站在这里，那不如你们当着众人的面比试一场，各出一道题，结果由众人一起评判，不如意者出局，如何？”
楚子昂不做声，沈文远提着的一颗心却稍微放了下来。
他率先道：“好！草民同意！”
楚子昂瞟了眼跪着的沈文远，最后也默默抬手应是。
两个人的比试，他们站在院子中央，众人围在一侧，苏浅和林景昭则是站在前列。
沈文远没有想多久，脑筋一转，率先将有一日他从父亲那儿听来的问题说了出来。
“北宇遣使来姜以图和，诸国动荡，问你我姜国应该如何行事？”
这是最近发生的事，宇国打了几十年来最惨烈的败仗，他们姜国有火炮大胜，宇国为息事宁人，所以这次是真派了使者过来求和，以及之前提到的黄金万两。
事关朝政，懂得人都惊了，纷纷低声议论。
“这！”
“太女还在这儿呢，他怎么提这种问题。”
“真是胆大啊……”
林景昭看了眼殿下的脸色，没动静，果然，殿下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动怒。
被问的人也镇定得很，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抖一下。
楚子昂目光一转，看向盯着他的殿下，冷声给了八个字。
“以静制动，休养生息。”
苏浅闻言，微微挑眉。
有点儿意思。
沈文远眉头一竖，对这回答并不满意，可当他转头看到苏浅神情时，却不由得默默闭了嘴。
殿下居然看起来挺满意的？难道是真被这庶民说中了？
沈文远注意到的事，其他做裁判的人自然也能发现。
殿下满意这个答案，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们自然也是满意的啊！
所以什么裁判不裁判的，有殿下在这儿，殿下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