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烈日斜斜的打在了农家的屋檐上,随风飘荡着的柳枝慵懒的向新生的世间打招呼。
谢青宛、崔实同李胜停在了清溪村的一处院落前,李胜敲开了一户农户的门。
“谁呀?”,院内传来的询问声有些苍老。
李胜咽了咽口水,回道:“娘,是我”。
梅烟在院内蹒跚着走向大门,听到李胜的声音,明显是一愣,她停住了向前的脚步,眉头微微拧起,这个混蛋玩意回来怕是又在外边欠银子了,可是最近她手腕的旧疾犯了,就没有接别的活计,现在家里哪还有银子?但是梅烟也仅仅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大门。
打开门的一瞬间,谢青宛有些惊诧,听闻梅烟和桑岚的年纪相仿,可是眼前的人跟现在的桑岚看起来简直像是两代人,头发全白没有一根青丝,苍老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佝偻着的背更是让她看起来饱受岁月的摧残。
梅烟看见李胜带了两个陌生人一怔:“阿胜,这二位是?”
昨晚见过谢青宛后,李胜心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想了很多,觉得实在对不起母亲,现在看到年迈的母亲站在自己面前,更是愧疚,他有些结巴的说:“母、母亲,这位是谢小姐”,李胜指着谢青宛说道。
梅烟听到李胜说谢小姐,她浑浊的眼睛里有些激动,梅烟上前问道:“可是,京城镇北侯府家的谢小姐?”
谢青宛微笑着点点头,说:“是,梅烟嬷嬷,我父亲是谢承逸”。
梅烟神色突然变得紧张,问道:“可是,可是青宛小姐?”。
谢青宛见她面色微变,就知道这趟来对了。
谢青宛依旧神色如常:“是的,嬷嬷,我是谢青宛”。
梅烟见谢青宛的嘴一张一合,一瞬间无数的思绪涌上了心头,她很庆幸镇北侯的大小姐如今长得很好,但是同时想起当年的事情又倍感愧疚不敢直视谢青宛的眼睛。
梅烟浑浊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她轻轻点头:“好,好”,随后又想起站在门外许久了,马上侧身让路说:“我这老婆子老糊涂了,青宛小姐先进屋吧,外头晒”。
谢青宛微笑点头然后走进了屋子,屋内虽然算不上家徒四壁吧,但是着实没什么摆设,仅有的几件物件也十分陈旧。
梅烟拿袖子擦了擦椅子,有些局促的说:“青宛小姐坐”。
谢青宛坐下,梅烟又端来了一杯茶,杯子里漂浮着粗制的茶梗和茶叶,不好意思的说道:“青宛小姐莫要嫌弃,老奴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好茶叶,比不了侯府里,委屈小姐了”。
谢青宛看到刚才梅烟在柜子的最深处拿出一个包的整整齐齐的包裹,想必这样的茶叶平日里也是舍不得喝的,谢青宛轻嗅了一下茶水,喝了一口,随后说:“哪里委屈我了,我倒是觉得嬷嬷家的茶叶别有一番风味”。
梅烟抬头,眼里满是感激。
谢青宛见梅烟一直站在旁边,她说道:“嬷嬷,您也坐呀”。
梅烟扯起嘴角,笑着“哎”了一声坐下了。
谢青宛放下茶盏,转身面向梅烟,正色道:“梅烟嬷嬷,我其实此次来是想问您点事”。
“青宛小姐,老奴已经许久不在府里了,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梅烟说道,她心里其实有些害怕,怕谢青宛会问到一些陈年旧事。
谢青宛笑笑,说:“嬷嬷放心,我问的事情,您肯定知道的”。
梅烟有些忐忑,她只好说:“那好吧,青宛小姐您想知道什么?”
谢青宛收敛了刚才的从容,问道:“梅烟嬷嬷,青宛想知道,当年我母亲的事”。
听到谢青宛说出这句话,梅烟脸色瞬间就僵住了,果然是为了那件事来的,当年她内心有愧,没有办法在侯府里继续做活了。
在场的人都看出了梅烟脸色的变化,就连李胜都看出来了其中的不对,谢青宛接着问道:“嬷嬷可知,我母亲是如何去世的?”
梅烟低头,哽咽着说:“是我对不起夫人,也对不起小姐”。
谢青宛道:“嬷嬷,您是伺候过我祖母的人,有些事情,我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我认为当年的事情,有隐情,自从我母亲月份大了以后就很少去祖母那里走动,那为什么会那么巧,就在我母亲去的那天,祖母的寿安堂里插满了新鲜的夹竹桃?”
梅烟心中大惊,她眼神闪躲:“不,不是的,没有什么隐情,青宛小姐不要想多了,都是老奴蠢笨,非要去摘那夹竹桃,才酿成了大祸”,说着梅烟开始抽泣的哭了起来:“都是老奴该死,是老奴害了夫人,也害了小姐这么多年没有娘亲”。
李胜心中也是一震,他当年只知道母亲辞去了侯府的活计,同他在清溪村买了间屋子,但是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辞退,当年他也是年轻气盛的少年,甚少注意这些细节,今日听此,李胜只觉得背后发冷。
谢青宛长叹一口气,说道:“梅烟嬷嬷,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如此袒护那人,那我换一种方式问你,当年是谁给您的钱还李胜的赌债,还有这个院子,也是那人给的银子买的吧”。
梅烟眼睛瞪的老大,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青宛,在她看来,谢青宛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奶娃子,不可能知道当年那些事,何况,她从未跟府中的人说过李胜的事情,如今看来,谢青宛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来向她求证的,而是心中已经有了定算。
这时,李胜突然开口,他虽然不知道当年的一些细节,但是确确实实是有人给过他们一笔钱的,李胜也觉得这其中有问题,他对他母亲说:“母亲,您就跟谢小姐说实话吧,当年给我们银子的人是谁,谢小姐是个顶好的人”,李胜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昨天要不是谢小姐救了我,母亲您可能就看不见我了”,说着他羞愧的低下了头。
梅烟听后大为震怒,她不顾还有谢青宛在场就去撕打李胜:“你这个混不吝的东西,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又去赌,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谢青宛看了崔实一眼,崔实连忙上去拉开二人,李胜满脸通红不敢抬头,而梅烟则是已经泪流满面,谢青宛说道:“梅烟嬷嬷不要激动了,李胜已经决定改过自新了,不信您问他”。
梅烟伤心的看着谢青宛,说道:“让你见笑了,青宛小姐,都是我不好,不会教养儿子”。
谢青宛摇摇头,没有说话,这时低着头的李胜开口:“母亲,以前都是我不好,我真的已经决定改过自新,谢小姐替我还清了赌债,还答应给我一门差事,儿子以后一定好好过日子”。
梅烟满是眼泪的眸中充满了震惊,她抬头看向谢青宛问道:“青宛小姐,他说的可是真的”。
谢青宛笑着点点头,说:“是真的”。
梅烟听到肯定的回答,心下一片酸涩,她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了这么一天,梅烟掩面无声的颤抖着。
李胜又说:“所以,母亲,您就跟谢小姐说实话吧”。
梅烟犹豫着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