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云海,临近黄昏。
太阳将西方的尽头的残云染的一片金黄,绚丽夺目。
谪仙城内、昆仑万仞、阁楼之上很多人都在好奇剑无极的来历。
剑无极一步一顿的走着,传说中有着万钧之力的昆仑威压,让他感到有些不适,但也仅仅是不适而已。
剑无极登山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转头望向西方的余阳,他忽然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个黄昏,那是如同今日这般的某个黄昏,那时他才十岁左右。
这是村子被蛮族屠戮以后,他独自生活的第四年。
四年的时间,他从当初的孩子已经成长为少年。
过去的四年里,他睡觉只敢睡在树上,而且从来不敢睡死过去,他怕一旦睡死过去,就会再也睁不开眼。
这天黄昏,饿了三天的少年很高兴,因为他抓了一只蛇。
但这却是一只毒蛇,可是少年并不知道这蛇有毒,而且已经饿极了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他二话不说就剥皮生吃了这只的毒蛇。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头晕目眩,脑袋晕沉沉的感觉很重,嘴唇逐渐发紫,五脏六腑特别恶心,那是一种随时都会死去的感觉。
这时,他方才知晓自己吃错了东西。
少年忽然想念起那个皮肤黝黑的父亲,独自生活四年,他感觉很孤独,他不想独自一人活在这南疆的丛林里,可是……
他想报仇,他想活下去。
他不知道“凡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的这番说法,他唯一知道的治病法子,就是放血。
南疆物资贫瘠,草药匮乏,所以不管是得了风寒、头疼、体热,还是中毒,唯一的治病法子,便是放血疗法。
他模糊的记得,以前村子有个老人得了重病,按道理说,以老人的身子骨应该是抗不过去的,可是南疆人都知道的放血疗法救了老人一命。
少年爬到丛林中的小溪边,拿出那把磨了无数次的生锈铁剑,在自己的手腕割了一道口子,看着流出来的鲜血,他将手放进了溪水里。
他之所以要将手放溪水里,并不是因为他爱干净,而是在这片丛林中,有些野兽对鲜血的气味非常灵敏,如果不把气味消除,血腥气可能会引来野兽,而依少年现在的身体状态,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知道是毒性上来了,还是气血流失过多,少年虽然努力的睁着眼,不让自己睡着,可是不知不觉间,他还是合上了眼。
或者是命不该绝,也或许是少年的这条命,贱的连老天爷都不愿意收。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少年一个激灵,猛得醒了过来,发紫的双唇变为了发白,头还是晕沉沉,四肢乏力。
他睁开模糊的双眼,看着残阳如血,又有些想家了。
少年向前爬了两步,将大半个身体泡进溪水里,强行让冰冷的溪水打湿自己的身体,保持清醒。
终于,那该死的昏沉感终于减轻了几分,少年艰难的起身,将视如珍宝的生锈铁剑别在了后背,他觉得以自己现在的体力,今晚再睡在树上怕是很难;于是他便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自己挖来避雨的简陋小洞。
小洞距离此处不是很远,以他的脚力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可是现在四肢发软的少年却走了半个时辰,才靠近自己挖的洞。
那时,是个萧瑟秋末的黄昏,少年身上那件湿漉漉的衣服,依旧是四年前的那身衣服,可是现在他已经十岁了,他的四肢比六岁时已经长开了许多,所以衣不遮体,露出四肢的样子,显得十分滑稽。
虽然衣服不保暖,虽然也已是秋末,但这半个时辰的路程走下来,少年早已是虚汗尽出,大汗淋漓;他强行拖着随时可能倒下去的身体,缓缓的靠近自己挖的洞。
刚走到小洞附近,他看见了一位老人盘坐在洞口旁边。少年有些警惕的停止了脚步,他望着老人身上穿着的麻衣长衫,眼神里露出羡慕,因为他觉得那衣服,肯定很保暖。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可仍然不愿松开剑柄,选择去逃走。
再一鼓作气的递出那一剑后,身心俱疲的少年晃了晃身子,然后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可是……
可是少年的手依旧握住剑柄。
这名少年应该未曾修炼过剑诀,而且不到十岁的年纪,就能拥有剑意,这是何等恐怖的天赋啊!
不到十岁的少年人拥有剑意,老人不相信归不相信,但也不是没办法接受。
这一生,收过三位徒弟,大徒弟修道几年就死于非命;第二个徒弟天赋异禀,本以为能继承自己的衣钵,没料到却死于天劫;第三个弟子,老人视如己出,但最后,他却死在了天堑长城外的那场塞北之战。
第三个倾尽心血培养的徒弟战死后,心灰意冷的老人离开了宗门,游历四方,他本以为自己就会浑浑噩噩得了此残生。
皇天不负有心人!
身材魁梧的老人,往少年体内渡去了一丝灵力,帮他去除残余毒素。
少年的意识缓缓清醒,他虚弱的睁开双眼,然后,疲惫的盘坐在泥泞的土地上。
少年抬头,不发一语,他眼神平静的望向老人。
“老夫名为琨钧,乃九天剑宗凌空阁的阁主,从今天开始,你便叫‘剑无极’吧。八年后的谪仙城,会有一场名为‘昆仑万仞’的试炼,如果你能活到下一次见面,我便收你为徒。”
老人站起身来,魁梧雄奇的身躯,好似天神,他低头望着盘腿坐地的少年,说道:“八年后,我希望能在凌空阁见到你。”
少年点了点头,“一定!”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有了一个新的目标,就是报答面前这个老人,成为他的亲传徒弟。
身处昆仑万仞的剑无极,收回思绪,向上迈出一步,继续登山。
结草与衔环是两件关于报恩的故事。
剑无极低声说了句:“琨钧,你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