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准几乎立刻就以为她陷入了危险状态。
正想要接管身体的控制权，却发现简言欢不过是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就像一片落叶一般，甚至都没能惊醒沉睡中的婴儿。
她伸展双手，脸上还带着满意的微笑。
“你知道我会选择做什么吗？”她看着玻璃门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能够勉强从那倒影之上分辨出属于自己的恶劣的、满足的微笑，她知道白准正在依靠自己的视觉看着自己。
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她本来也没想得到回答。
她只不过是在和自己说话罢了。
“我不明白。”白准的声音。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白准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我不明白你会选择做什么。”他的回答从口吻上几乎像是一个真正的人了，“主人，我无法判断什么程度是‘极度危险，需要接管’了。”
“你知道吗？”她放松身体，靠在栏杆上，“光的波粒二向性。”
“1905年3月，爱因斯坦在德国《物理年报》上发表了题为《关于光的产生和转化的一个推测性观点》的论文，他认为对于时间的平均值，光表现为波动；对于时间的瞬间值，光表现为粒子性。这是历史上第一次揭示微观客体波动性和粒子性的统一，即波粒二象性。”
白准按照现有的知识给出了标准定义。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得到了简言欢赞许的目光：“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白准有着目前为止最强的检索能力。”
她话锋一转：“人的思想和行为其实也是一样的，并不是白准你所认为的，简简单单的‘心理的本质是生理’——我知道这样可以解开很多疑惑。”
“我无法判断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人的行为是心理和生理的统一，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生理机能，如果你同时看两只手表，就没有办法得知准确的时间。”她看着自己的倒影，知道白准现在没出来，但也可以通过她的生物眼看着她，“如果一个身体的控制权掌握在两个人——我是说意识——的手里，在你和我的意见产生分歧的时候，就会产生不可挽回的后果。”
“——白准不会……”
视觉中的白准脸色微变，她无法判断他是真的因为没有相关功能一点儿都不在乎，还是因为超出了程序预期而产生了如同死机一般的紊乱。
只有如同心跳一般的电流声，穿过了整个世界和漫长的神经元的通路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回响。
“我知道你不会，”她继续说道，“但是这个问题我们必须要说清楚，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能接管我的身体。”
“我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她看着自己的倒影，认真地说，她知道白准可以看见，“到时候，我会全心全意信任你。我知道就算是全世界都背叛了额我，白准你也会做出对我最有利的选项。”
她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有多少被白准接收到了，也许是理智上的百分之百，也许只是一串杂乱无章的数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见回答。
“选项被认定为可接受。”
她这时才放松下来。
无法判断主人的意图。
那些信号太过驳杂。
完全从大脑中所读取出来的信号，就算是白准能够在千分之一秒内精准地分析出这些信号之中某种单纯的情绪占比多少，他却仍旧没有办法准确地分析出简言欢的意图。
人类的行为有所逻辑，沿用着一定思维。
可是当情绪掺杂进去的时候，所有的选项都变得微妙起来。
——人类是怎么接受并处理这样的信号的呢？
海量数据，深度学习，他最常用的用来解决问题的方式也许会给出答案。
趁着简言欢的大脑活跃度降到最低时，倘若有人将网络信息的读取记录可视化一般地展现的话，就能够看到以简言欢为中心，信息如同感染一般被读取。
…
“……不排除在发好人卡。也许她曾经受过情伤，受到伤害以后，对待自己的下一段感情就会谨慎一些……”
综合答案之后，白准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可以参考的判断。
不管怎么说，简言欢的确符合定义“受过情伤”，因此做出的“对待下一段感情更谨慎”是符合逻辑的。
只是无法判定简言欢的“下一段感情”与自己之间有必然联系。
就在白准把“择偶”加进备忘录的时候，异常的数据忽然闪现在他的眼前。
那样的破坏力，那样的肆意妄为，那样的傲慢。
留下的痕迹他一眼就能够识别到，g077的手笔。
g077正在攻击某个平台服务器的防火墙。
明明攻破只是一瞬间的事，可g077就像是捕获了猎物的猫科动物一般，将程序玩弄在手中。
通过被攻破的摄像头，可以看见那些被叫起来加班的程序员们疲惫且焦灼的脸。
“倒是再努力一点儿啊，”g077恶劣地传讯道，“我已经开始感到无聊了。”
对面一片混乱，大概是完全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才会来攻击他们这个完全没有任何明面意义上价值的小平台。
“到底是什么人指示你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
抛却了伪装了之后，在这不起眼的小平台后其实是一个未来得及实施的超级计划。
围绕着这个计划的，是整个华国的顶级计算机人才。
可是，他们都在g077的手下败下阵来。
超越时代的技术，比当今最快的超级计算机还要快的计算速度，让他们引以为傲的安全网就算是扯下了伪装之后也脆弱得如同一张a4指一般。
而g077显然能够预料这种结果，她正在疯狂大笑。
她所能理解的第一个属于人类的情感是恶意。
所以，她发动攻击的唯一原因是“好玩”，在“恶意”中获得“满足”的情感。
“咦？”
攻击一下被止住，如果白准是一个真正的人，大概会觉得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g077发现了他，他立刻想要逃离这片网络。
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陷入了g077编造好的蜜罐之中。
就像是被黏在蜘蛛网上的飞蛾一般。
“是你啊，”g077居高临下，“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你，人类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