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圣岚大学。
此时的沈清鸢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相比之前清冷多了几分医者的果断与冷静。深秋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正在写教案的沈清鸢身上。
沈清鸢只花了两年的时间就将所有该学的知识全部学了,现在的她不仅是医院的一名医生更是圣岚大学的医学院的先生。
沈清鸢终于将教案写完,刚刚合上厚重的笔记本,就见一个四十岁左右外国男人走了进来,看了看桌上的笔记本,随即用不太标准的中国话问道。
“清,你还在忙?”
沈清鸢点点头,微笑的看了一眼史密斯先生。
“对,过两天就要开课了。”
“清,你是知道的,这片土地已经变成了一个战场,如果你不离开,很有可能会......”
不等史密斯说完,沈清鸢便直接回答:“我不想离开。”
听到沈清鸢的回答,史密斯有些急了。“清,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医者,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还有你的家人一起去英国,在那里你可以有更好的环境。你知道的,国际对于你这种研究者是怀着尊重的。我还是希望......”
不等史密斯说完,沈清鸢再次打断:“史密斯先生,如果你的国家发生了战争你是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沈清鸢的话让史密斯彻底无话可说,他们这些人虽然只是做研究工作,在战争面前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他们却拥有一腔热血。
“清,我希望战争结束后还能见到你。”史密斯深邃的蓝眼睛里充满了失落与不舍。
“我会努力活着的。”
与史密斯辞别之后,沈清鸢便走出了圣岚大学。远远的,沈清鸢就看到了一袭黑色风衣的年禹安,沈清鸢快步朝走去,近了,就小跑几步拥住了年禹安。沈清鸢头埋在年禹安的怀中,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淡淡的烟草味。
“怎么了?”年禹安柔声地问着一反常态的沈清鸢。
“没什么。”说着,沈清鸢便从年禹安的怀里钻了出来。
看着有些憔悴的年禹安,沈清鸢突然有些心疼。她知道,现在已经不太平了,年禹安作为商人自然难以独善其身,更何况去年,年禹城死在了一场暗杀中。没了军阀那边护着,年禹安手底下的生意成了日本人眼里肥美的羊肉。
半晌,沈清鸢开口:“我们离开这里吧。我想去英国,去那里举行一场婚礼,刚好灵萱的哥哥就在那里,听说他对西式婚礼很有研究。”
听到沈清鸢的话,年禹安眼眸闪了闪,随后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离开的事情,年禹安很快就提上了日程,首先离开的是沈清鸢的父母哥哥嫂嫂。其次则是叶家父母,至于叶灵萱则在和纪延铭耗着。
自从纪家的生意全部被年禹安收下之后,纪振坤首先想到的就是纪延铭背叛了,也因此,纪振坤一怒之下杀了陈宝芸,在纪振坤想对纪延铭动手时,纪延宸出现了,他救走纪延铭杀了纪振坤,更是一把火烧了整个纪家大宅。曾经在上海叱咤一方的纪家就这样没了。
纪家大宅被烧后,纪延宸就彻底从上海消失了,而纪延铭则是在叶灵萱的帮助下慢慢走出阴影在上海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但也是因为成为了作家,他有一腔热血,在得知要离开这里前往英国时才会这么抗拒。无论是叶灵萱怎么劝说他都不肯离开,要誓死保护国家。
而现在偌大的叶家只剩下了沈清鸢、年禹安还有阿琛以及叶灵萱两人。
此时的叶灵萱看着沈清鸢,脸色有些憔悴。
“怎么办?清鸢,明天就要离开了,阿铭他还是不听劝。”
沈清鸢向来讨厌这种执拗的人,便直接站起身,给了叶灵萱一个放心,有我的眼神后便直接上了楼。
二楼,沈清鸢敲响了纪延铭的门,很快,纪延铭就打开了门,看到是沈清鸢时,纪延铭有几分惊讶。
“你觉得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吗?你留在这里只会是战场上得一具无名尸罢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不用你引以为傲的文字将这些记录下来,让国际上的人看到那些日本人是怎么在这片土地上烧杀抢掠的。”
听到沈清鸢的话,纪延铭迟疑了一会便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
清晨,一艘巨大的轮船伴着沉重的响声缓缓驶来。已是深秋的清晨有些寒冷,海风伴着咸湿的味道吹拂而来。年禹安看了穿着有些单薄的沈清鸢,不由责怪。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穿这么少。”话落便将身上的风衣脱了下来,披在了沈清鸢的肩上。沈清鸢看着年禹安的模样,嘴角浮现了一抹苦笑。
不一会,轮船已经到了,五人依次上了船。走在跳板上的五人都下意识的回过头,再看了一眼这个曾经被称为不夜城的上海。没一会,五人便继续上船。为了方便年禹安花了重金包下了三个隔间。
刚进隔间,沈清鸢便一把抱住了年禹安。
“对不起,禹安,我食言了。”
年禹安心中一惊,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沈清鸢将年禹安放在有些硬的床上,将风衣给他盖上,又留下一封信,便直接从纳戒取出那件她在广州定制的风衣换上,深深的看了眼处于昏睡状态的年禹安后便直接出了隔间。
此时的轮船上已经多了许多人,他们大多是有些家底想要逃往国外的人,沈清鸢找了一个适合的位置后,便直接从轮船上跳了下去。
稳稳落在地面上后,沈清鸢便穿过拥挤的人群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年禹安再次醒来时,发现阿琛正坐在自己身旁,脑海里突然浮现了沈清鸢的那句话,下一刻年禹安跟疯了一般的跑了出去,就连沈清鸢留给他的信也掉落在地上,阿琛将信捡起,追着年禹安而去。
年禹安来到甲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闻着海腥味的海风,他知道一切都晚了。此时追出来的阿琛,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年禹安,将信递了过去。
年禹安接过信,缓缓将信封打开,只见里面除了一封信外,还有一纸婚书。年禹安将其全部拿了出来。
信件:
禹安,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想必轮船已经开往了英国吧。很抱歉,我瞒了你们所有人。成为战地医生,是我的使命。我不知道当胜利的号角吹响这片土地时,我是否还活着,但请记住我的心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我亲爱的家人们,朋友们,还有我的爱人。
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年禹安看着手中的两份纸张,一道泪痕划过了他俊朗的脸庞,他早该知道的,他应该料到的。
那一个夜晚,他们站在高处俯瞰着下面来往的人,沈清鸢突然对他说:“二爷,你见过生活在底层的人吗?”
年禹安摇了摇头,他向来忙,尤其是刚到上海这段时间更是忙。
看见年禹安摇头,沈清露出一抹苦笑。
“底层的人啊,他们的生活不叫生活叫生存。他们没有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没有能够温饱的食物,甚至没有蔽体的衣裳,就连生病也没钱治疗。他们那些人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糖是甜的,不知道肉是何种滋味,不知道.....”沈清鸢说着,一行清泪从眼角划过。年禹安刚想帮她拭去,却被沈清鸢躲开了,沈清鸢擦干了眼角的泪接着说道。
“这是一个不健康的时代,我们在金字塔顶端享受着奢靡的生活,而金字塔底端却是一片狼藉。我不是掌权者无法改变这个时代的悲哀,但我是医者,我能救助我看到的每一个需要救助的人。”
沈清鸢说完,便再次将目光看向远处。
年禹安有些呆滞的看着沈清鸢绝美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沈清鸢会时不时的将一些药和米面悄悄的放在那些破败的的建筑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说逃跑就逃跑。
想到这,年禹安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还是不够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