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这时内心在不住地呐喊:“别死,别死!千万别死!”
又是半柱香的时间,偌大的一个巨型火堆终于被散落到各处,犹如散开的星斗一样将四周映照的通亮。
而冒顿却有些发懵地滑跪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已经烧成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东西在哪里的地方。
这时离的比较近的匈奴兵像是发现那里有什么东西,伸出手中的长柄器具,用力地戳了一下,软软的,稍微抬起来一看,登时吓的一声尖叫,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四周比较纤细的部位如同烧焦的木炭一样断裂。
是人!
一具已经烧成碳的人的尸体。
冒顿此时看着散落在地上,疑似手脚的东西,脑中一片空白。
这时不止是西侧,从南边也奔来一个通传兵。
西侧来的通传兵如刚才一样报告情况:“秦军骑兵前军距此不足两百米,请统帅回避!敌军步兵已经进入我军大营......”
话没说完,南边来的通传兵也急急忙忙地说:“统帅,南侧五里,有一支万人规模秦军在向我方移动......”
冒顿木讷地看着两个匈奴兵,张张嘴又没说什么,也没有让他们离去。
此时他多少恢复一些思考的能力,知道两边不合常理的秦军进击,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已经被烧成炭的家伙。
能赢吗?现在这不好说,西边看起来有十万人,南边那一万人是来拼命的,真要打起来,一个杀两个都是轻的。
他现在极度后悔为什么要对莫问天下死手,可哪里都没有后悔药吃啊!
“统帅!西面已经伤亡数千人,快守不住了!”西侧来的通传兵有些焦急地提醒冒顿。
“......传令,停止攻击,让秦军大帅来此。”
“什么?”通传兵瞪大眼睛看着冒顿,好像刚才他幻听了一样。
“去吧,越快越好。”
两个通传兵互相看了一眼,表示刚才对方都没有听错,虽然不知道冒顿什么意思,但听命行事便是。
冒顿缓缓地站起身,命亲卫把营帐里的椅子搬出来,身体沉重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莫问天。
不,应该是一堆还保持人形的焦炭。
西边的杀伐之声渐渐停息,不一会便有一队黑披风黑盔甲的骑兵急速冲到冒顿这边,冒顿身边的亲卫纷纷抽出兵器紧张的戒备,不过都让冒顿挥挥手屏退。
一个手持沾满鲜血长刀的中年男人骑着马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冒顿,刚刚杀戮无数匈奴的杀气和戾气混杂着自身的霸气,好像在看一只可怜的虫子一样盯着冒顿。
“他在哪?”
冒顿没有抬头看他,虽然视线已经被马身和蒙恬挡住,可他依然在盯着那里。
蒙恬察觉他的目光,转头望去,先是疑惑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焦黑,一时间没有找到焦黑之中的东西。
等他发现地上那具好像是人形的焦炭时,他浑身一震,差点没有从马背上跌落下去,手中的长刀实在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颤颤巍巍地从马背上下来,脑中一片空白,手脚麻木,踉踉跄跄地走到那具焦炭旁边,也不顾地上的焦黑灰土,瘫坐在旁边。
他伸手想去摸莫问天,可是却不知道该摸哪里,看着被碳化的四肢还有明显是被撕咬掉的左臂伤痕,蒙恬心如刀绞,他真的无法想象这个年轻人究竟为了掩护东路军撤离,遭受多少心灵和肉体上的摧残与折磨。
那个打起架来睥睨天下,光芒万丈的年轻人呢?那个让蒙恬心甘情愿认输,甚至愿意和他对骂动怒的男孩儿呢?
如今只剩下这一滩残缺不全的肢体,让他如何能抚平自己濒临崩溃的心理,让他如何面对还在家中等他回家的小梅花啊!
甚至他连个子嗣都没有留下......
他真的宁愿他像个战士一样死在战场上,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化为焦土。
“大帅!将......将军?”不知什么时候,李超策马也出现在这里,第一时间勒住缰绳之后,怔怔地看着瘫在地上的蒙恬,瞬间就意识到他面前那个焦黑的人体残骸是什么。
他浑身冰冷又僵硬地从马上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整个人都麻木的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看着周围,焦黑的人形身躯,散落四周还能看出形状的手脚,都像一根根钢钉一样扎在他的脑袋里,年轻人的冲动瞬间让他怒气爆棚,直接从炼体境突破到铁骨境,身体内暴胀的功力也催动着他无尽的怒火,提剑就冲着坐在椅子上的冒顿冲去,冒顿身边的亲卫一窝蜂地挡在冒顿身前,根本挡不住暴怒的李超,几下就被他砍得人仰马翻,眼看着一把长剑就要落在冒顿的脑袋上,却被一旁的蒙恬用石子把剑弹开。
“他还不能死。”蒙恬的话像是从地狱最深处传来,不带任何一丝感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李超根本无法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也不管蒙恬是不是大军统帅,咬牙切齿赤眼横眉地问着蒙恬。
“他自己知道。”
蒙恬缓缓站起身,紧攥着的拳头不住地颤抖,要说现场最想杀了冒顿的不是李超,而是蒙恬。
可是他知道莫问天在过去几天一直在安排筹谋的事情,是在为大秦争取最大化的利益,也是让匈奴未来一段时间陷入内斗的最好安排。
冒顿就是那个最重要的棋子。
如果莫问天还活着,他是不可能让这件事前功尽弃的。
他缓缓走向冒顿,站在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你知道,对不对?”
“......莫将军这个人,不,不是人。从见到他开始,我的世界就全变了。他杀了我们胡人最厉害的大法师,他杀了我胡人万余同胞,他告诉我,我的父亲要害我,我的兄弟排挤我,我的副帅要篡位。你说,我是应该杀了他,还是应该感谢他?”
“他对我还算不错,可能是我还有利用价值,不然也会像他屠杀我的士兵一样,毫不留情的杀了我。我们相互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不过,他没有下手,先下手的是我。”
李超咬牙切齿地把断剑横在冒顿的脖子上:“所以!他死,你也活不了!”
“蒙帅,我不杀你们。你知道我死了,你们根本出不去。但同样的,接下来的路,我愿意按照莫将军的安排来走。”
“李超,把剑放下。”
“大帅!”
"这是军令!”
李超不甘心地把断剑拿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冒顿脖子上开了个小口,只是切开皮肤,没有割到血管。
蒙恬解开斗篷,走向地上的莫问天残骸,把斗篷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抬起躯干,轻轻地拍去躯干上的灰土,也把碳化的部位震落一些,放在斗篷上抱起来。
“问天,老蒙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