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戎马，从来没有打过如此绝望的仗。
秦军这一夜几乎无人入睡，所有人都明白，天亮之时很可能就是他们生命的终点，恐惧也好，遗憾也罢，总是要张大眼睛多看看这星光璀璨又残酷无比的世界。
不管有多少人不希望时间往前走，朝阳依然还未露头就已经把阳光洒满天空。
天亮了。
将近二十万人的战场上鸦雀无声，甚至连匈奴军都没有发出多少声响，将夜晚值守的前线士兵换下，把得到充分休息的后方士兵陆续换上来。
准备给蒙毅军队最后一击。
号角声响起，新一轮的箭雨攻击继续消耗秦军的人数，逼迫着秦军只能不断地向前冲击，将阵线与匈奴混成一片，这样才能让匈奴的箭雨攻击停止，后退也只能是不断地白白耗损大秦将士的生命。
还不如孤注一掷、拼死一搏！
两军对撞，霎时间匈奴方直接倒下一片，虽然蒙毅这边人数少，可是顶在最前面的是秦军最强的武者队伍，在双方状态没有多大差距的时候，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一度让秦军站了上风。
不过，人数上的差异，能僵持一时半会已经很不错。
和昨天一样，除了蒙毅、李超及莫府弟子这些武者能顶住如潮水般源源不绝的匈奴兵冲击，其他的地方已经渐渐又向中间包过来，眼看着匈奴的五六万大军马上就要将秦军的两翼吃掉，一点点地在秦军后方形成包围圈。
几乎大势已去。
这时蒙毅及李超感觉前方的匈奴军阵中发生什么事情，有什么明亮的东西一闪而过，随即便是一连串的惨叫声，很明显不是初升的太阳带来的阳光。
随即一道金色的身影一跃而起，怒吼着从天而降，直接落入不远处匈奴的军阵中，紧接着就是一道两三丈高的金色剑气从匈奴军阵中急速向东掠过，伴随着无数惨叫声而来的，还有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蒙毅感觉眼前的匈奴兵由远至近像是掉入什么深坑一样忽然消失不见，然后又见那道金光跃起，冲着深坑挥出好几道剑气。
一时间，坑内残肢断臂血流成河，片刻之间便形成一座血海尸坑。
金光从空中落下，直接没入血海，然后提着剑，一步一步地从里面走出来。
蒙毅和李超当然知道来者何人，心里多少有些惊惧的情况下，依然长出一口气，虽然他的到来不能实质上改变什么，起码能让众人喘口气。
莫问天的惊天一斩和制造出来的血海尸坑，让匈奴兵肝胆俱裂，一时间在漫长的战线上出现一段相互无法攻击的真空地带。
他走到蒙毅面前，回身面对呆立不动的匈奴大军，一身的血水顺着轩辕剑流下，沁入剑尖下面的土地慢慢向四周扩散。
“老蒙，带兵突围！这里我起码能顶半个时辰。”
“你......”
“别废话！快走！李超！带人把两侧的匈奴杀光，给蒙帅殿后！”
“是！”还是李超听话，拉着蒙毅就往后面跑。
莫问天深吸一口气，横着抡起轩辕剑就是一道扇形剑气，顷刻间匈奴兵军阵立刻出现一个扇形缺口，上百人瞬间毙命，甚至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直接拦腰折断，造成的影响只会让这个扇形一时间扩大。
不过后面的胸部不明所以，还是冲上来添上缺口，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旁边那个骇人的血海尸坑是怎么形成的。
人太多，也不是好事，根本造不成震撼作用。
莫问天为了掩护蒙毅撤退，开始不顾消耗地进行循环剑气攻击，左边砍几下，右边砍几下，紧接着再左右交替继续释放剑气，几个循环下来，本来经过一日休息的他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现在又只剩下六七成功力。
不过这种几乎覆盖大半个战线的轮斩剑气，一遍又一遍地将试图追赶撤退秦军的匈奴兵绞的粉碎，仿佛前方有一道看不见的碰触就会缺胳膊少腿的屏障，很快就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尸骸血路，很清晰地将战场分隔成两半。
血淋淋的横线和一地的尸骸，让匈奴兵惊惧地不敢再向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军不断地后退，清理着后方堵截的骑兵。
然而，几万人的大军阵线不可能仅仅靠着莫问天一个人就能阻断，他这道血墙也仅仅能挡住三分之二的战场，狡猾的匈奴骑兵绕过前线的步兵，从最东侧莫问天影响不到的地方绕了出去。
莫问天眼睁睁看着远处的匈奴骑兵急速向秦军接近，心急之下也没法去追击，他很清楚，他这一退，好不容易造成的震撼效果就立刻土崩瓦解。
明面上他一身鲜血，骇人的模样配上冷冷的表情，最大程度上震撼着前方的士兵，实际上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这时他隐隐听见后方传来两军交战的声音，心头一震，知道匈奴骑兵还是追上秦军退兵，已经开战。
而被莫问天一时镇住的匈奴步兵看见前方的交战，一时间又恢复镇定，也不知在哪个找死的匈奴兵的咆哮下，开始恢复潮水般的进攻。
之前还有左右两侧的秦军能帮助抵挡一下，让剑气发挥阻隔的作用，现在他重新阻断，依然还是有一部分的匈奴兵穿过封锁直奔前方。
有一就有二，整条战线开始潮水般向前方涌去，瞬间就把莫问天包围起来，形成和莫问天逃出冒顿军营的局面。
一人之力，还是太少。
他能保证自己不死，他也能让自己每一次挥剑都能斩杀十数人。
但，没什么用。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依然人潮如故，臂不可阻。
他能怎么办？目力所及之处，皆是匈奴。
唯有不停地杀杀杀，铸成一座又一座尸堆。
骇人吗？至少见过他的人肝胆俱裂飞奔逃命。
但更多人的没有见过，依然向他冲来！
周围叫喊声、惨叫声、咆哮声连成一片，根本分辨不出是眼前这些状若野兽的匈奴所发出的声音，还是身后拦截匈奴追兵的秦军怒吼。
这一刻，都无所谓了。
他在杀，他们也在杀，不知是秦军在杀匈奴，还是匈奴在屠戮秦军。
已经无暇顾及身后，只能尽力的杀。
算是替那些秦军兄弟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