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忱钊认真听着齐雯的叙述,修长白皙的右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窗沿。
“证据呢?都准备好了吗?”他偏蓝的眼眸晦涩不明。
齐雯:“都准备好了,现在给你拿过来吗?”
夕阳西下,陆忱钊望着连绵山脉上渐渐下沉的橘色蛋黄,舌尖顶了顶脸腮,轻笑一声:“现在太晚了,明天吧。”
齐雯握着手机偏头看了眼天色,感觉也没多晚,不过还是顺从了陆忱钊的意思:“行,那我明天给你送过来......或者我给你拍照?”
“先把电子版发给我,实体的明天直接送给江遇吧,他该知道真相了。”陆忱钊勾唇漾出一丝淡然笑意。
*
江彤紧张得手指绞在一起,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哥,已经过了半小时了,他怎么还没上来啊?”
江遇看向早重新打开的病房门,李昱濛至今没有出现在门口。
他心里忽然滑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赶忙再次拨打李昱濛的手机号,果不其然是那段熟悉的机械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知道自己暴露了,所以跑了,”江彤的心沉了下去,“他真的想害死我,连解释都觉得多余。”
“我们可能被骗了二十年。”江遇咽了咽唾沫,纠结的思绪复杂难缠,“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江家哪里对不起他?为什么?”
江遇陷入无尽的阴谋的浓雾中,他完全看不清楚身边到底有什么,李昱濛和陆家有什么仇,和江家又是什么怨?
“爸妈出事一事,网上都有报道,我们和陆家的确有仇,”江彤边抽纸擦眼泪,边思考道,“但李昱濛如果恨我们,又为什么要帮我们复仇呢?
若他杀我是为了权宜之计,那可能只是在他眼里,我的命没有江家的仇和那个所谓的仪式感重要?他是疯了吗?”
一条鲜活的生命和二十年的感情抵不过复仇的仪式感......这的确很疯。
江遇默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现在怎么办?”江彤看着他,她的脑子比江遇还乱还疼。
江遇抬眸眼神认真:“直接报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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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江遇和江彤在警局做了笔录后,坐车回到了陆家的别墅。
“彤彤,既然李昱濛不是个好人,那我肯定不放心你继续待在医院,送你回家也不安全,这些日子就暂时住在这里吧,管家他们会照顾你,也会送你复诊,等李昱濛落网,你想去哪里都行。”
江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明明是安慰的语气,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意味。
江彤还是不愿意下车,攒紧眉头:“哥,这可是仇家的房子,而且我们把kl搞成这样,住进去更危险吧?”
“放心吧,没事儿,我不还住在里面吗?”江遇无所谓地勾唇,“就说你是我朋友不就好了吗?”
江彤望着他的眼神,觉得他过于天真,忍不住道:“哥,你之前不就说过,陆忱钊调查过我们吗?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会觉得陆家真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吧?”
江遇当然明白她的顾虑:“你说的我都懂,但我保证,你待在陆家不会有事,陆忱钊一直没有对你下杀手,更不可能会在他家动手。”
江彤的心神这才稳定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那好吧,哥,我听你的。”
终于说通了她,江遇松了口气打开车门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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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的房间暂时空了出来,就让江彤住了进去,自个儿则继续睡在陆忱钊的房间。
夜深人静,下午江彤忽然恢复记忆,李昱濛的事迹败露,江遇基本可以确信陆忱钊的事情和李昱濛有关,但李昱濛背后的那人又是谁?
江遇越想越意识到他对李昱濛不说不了解,简直算是一无所知,现在知道他背后有人,竟连一个可疑人物都想不出来。
是龚珐吗?
江遇穿着睡衣站在明净的落地窗前,窗外一片漆黑,夜风使劲儿拂动着大树的枝丫,深蓝色的夜幕寂寥地垂下,月亮皎洁,星星无几。
但龚珐不可能会对付kl,他在kl能获得的利益大多了,难不成是李昱濛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江遇轻轻摇了摇头,这个概率太低,他打算找私家侦探好好查一下李昱濛,他不想再被蒙在鼓里了,李昱濛肯定还有不少事瞒着他。
他转身走回床边坐下,头疼到睡不着觉,蓦然想到了陆忱钊之前服用过的安眠药,心想房间里应该也有备用,打开床头柜一眼就看到了那种药。
而且,他发现陆忱钊有很多这种药,吃空的药瓶也在抽屉里。
安眠药的剂量需要这么大吗?陆忱钊没心没肺哪里像受睡眠困扰的人?
江遇赶紧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药名,一搜索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安眠药,分明是治疗情绪抑制暴力行为的处方药。
“......”
所以,其实陆忱钊有为他们的关系变得正常努力过,只是他不知道......他甚至没有了解过陆忱钊的病态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先入为主认为这就是他的天性。
想到此处,他的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眼角滑下的泪晶莹地落在了握着药瓶的手上。
他将药瓶放回远处,又不小心翻出了一叠备忘录。
“......”
备忘录?这么矫情的东西,陆忱钊会写吗?
江遇不小心想到了情深深雨濛濛里依萍的日记,可他叫陆忱钊,又不叫陆依萍......
他干脆坐在床头柜前的地板上,后背靠着床,翻开了陆忱钊的备忘录。
其实他的备忘录上没写什么,写得最多的就是冷静的英文单词“silence”,应该是他烦躁的时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才写的。
再往后翻了几页,一张熟悉的素描画映入眼帘,江遇瞳孔放大,脑海里再次受到震荡,这回的刺激和他听到陆忱钊死讯时差不多。
陆忱钊画的正是他上一世被撞死的画面。
画是用铅笔描绘的,但底下的字是黑色钢笔写的——
好好的,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