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谢嘉芙无暇顾及脸上和眼睛里的血,再次投入了止血抢救当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抢救却一直没有起色,傅云辞身上跟装了抽水泵似的鲜血一股一股往外喷,不一会,谢嘉芙和盛言书身上的衣服全被鲜血侵染,没法看了。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按照这个出血量,如若血止不住,就算有兵士们输的血,傅云辞这条命估计也很难保住。
情况越是紧张,急迫,谢嘉芙的头脑反而越清醒。
她樱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手指翻飞动作不停,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破局办法。
这会的医疗条件和现代没得比,纵使她急救经验再丰富,专业能力再显著,可没了基础且必备的医疗器械相辅助,同样两眼一抹黑。
就宛如一个遗失助听器的聋人,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但这会不是认输的时候。
谢嘉芙也不是那种遇到挫折就退缩的性格。
“盛医生,麻烦你帮我拿住止血钳,我去寻找出血点,小原,你注意及时更换血袋……”谢嘉芙有条不紊地安排事项,声音听上去无比的冷静,几乎不掺杂任何感情。
这种近乎于冷漠的冷静,如同一只镇静剂缓缓注入助手及护士们的心底,稳住了她们原本慌乱的神经和手足无措的心情。
盛言书上前一步,配合着握住了止血钳,同时密切注意傅云辞的生命体征。
被谢嘉芙叫到名字的护士则各司其职,守好自己的关卡。
屋外漆黑一片,夜,还很长……
……
清晨五点半,圆滚滚的朝阳睡眼朦胧地半挂在天际边,将周边的云彩染成了烟霞色,熹微的晨光里,紧闭的手术室大门缓缓由内打开。
一道纤瘦的身影拖着沉重的步伐自里面走了出来。
“福宝,阿辞……你这是怎么了?”
等了一夜,饱受煎熬的傅云暖和听到消息半夜赶到的江景怀急忙冲上去询问情况,却被谢嘉芙满脸的血迹惊得脸色刷地惨白。
难不成阿辞……
思及此,傅云暖脸上血色全失。
“他没事,手术很成功。”
少女樱唇微微翕动,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随即腿一软,人直直往地上倒去。
傅云暖和江景怀见状心脏俱是一跳,本能地抬手去接,盛言书的反应比他们更快,快步上前把人接住,捞入怀里打横抱起。
“她一整夜没合眼,太累了。”
盛言书怜惜地看了怀中人一眼,对傅云暖道:“傅小姐,麻烦你找人帮她洗个澡清理一下,她需要好好睡一觉。”
傅云暖点点头,看向少女的眼神充满了担忧与怜惜。
如果傅云辞对他而言是手心肉,那么谢嘉芙就是手背。
两人在她心里地位相同,份额一致,缺一不可。
现如今两个人都倒下了,可想而知傅云辞心底有多煎熬难过。
在傅云暖的引导下,盛言书把人送回主楼的卧室,和江景怀一起帮着傅云暖把水,洗漱用具等东西准备好才退出房间。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房间门口,谁也没说话。
“抽烟吗?”
盛言书从裤袋里拿出烟盒,修长的拇指和食指打开烟盒盖,往江景怀那边递了递。
江景怀摇摇,表示不抽。
盛言书自顾自地从排排站的烟里取出一根放到鼻下嗅了嗅,声音嘶哑,带着疲累与轻松:“都说尼古丁使人上瘾,果然名不虚传。”
“吸烟有害健康。”
江景怀语气平淡。
盛言书闻言眉心微挑,意有所指地道:“有害的东西都上瘾。”
江景怀没说话,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卧室的两个女孩子身上。
长长的走廊内空无一人,清晨的风透过半开的窗自空旷的走廊内萦绕徘徊,俄顷,盛言书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觉得傅云辞真的能给嘉芙幸福吗?”
靠着墙闭目养神的江景怀睁开眼睛扭头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盛言书深褐色的瞳孔间一片沉静,静谧到像是一潭触不到底的死水。
此情此景,让江景怀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感觉。
假如不是医生的职业道德束缚着盛言书,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江景怀的表情随之严肃了起来。
“没什么,就是觉得嘉芙挺惨的,全心全意地待一个人好,最后却被报复,被剥夺自由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盛言书将香烟从中掐断,拇指揉搓着烟丝,那手法跟蹂躏人的内脏似的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看得人一阵瘆得慌。
江景怀默了默,道:“对阿辞来说,福宝是超脱他生命的存在,他很爱她。”
其实江景怀也觉得傅云辞爱一个人的方式太过偏激,病态。
可结合他的遭遇经历,不免又有点同情他。
“爱一个人和以爱为名伤害一个人,是有本质区别的。”
盛言书闻言嘲弄般地牵唇一笑,寒声道:“像傅云辞这种那不叫爱,叫囚禁,叫伤害。”
咔擦。
伴随着一声微响,房门从内打开,傅云暖走了出来。
换做别人,说人坏话被当事人家人当场抓包,不管所说内容是真是假,多少会有点尴尬和窘迫。
盛言书不一样,他挺直腰板,不躲不避站在原地,甚至都不打算替自己解释。
令人意外的是,傅云暖并没有生气。
她轻轻叹了口气,笑容苦涩,带着些无奈:“盛医生言之有理,阿辞的确太过了。等他身体好些我一定找时间跟他好生谈谈。”
傅云暖说完压低声音又道:“福宝睡得不太安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下去?”
三人一前两后下楼来到客厅。
傅深,傅沉等人站成一排,齐刷刷等在了客厅中央。
傅云辞和谢嘉芙一个躺在病床上还未完全脱离危险,一个累的昏了过去。他们心里忐忑没底,特地过来等盛言书说明情况。
盛言书也知道他们来是为了什么,他也没多说废话,简洁明了地把手术过程讲述了一遍。
原来,谢嘉芙拜托盛言书捏住止血钳后,足足花了半小时时间才找到出血点。
在此期间,傅云辞几度在死亡线上徘徊,每次好不容易拉回来,维持不了五分钟又会回到原状。
一次又一次的抢救,兵士们输的血只够最后一次抢救,再化验匹配已经来不及。
谢嘉芙身心俱疲,无计可施之下哭着在傅云辞的耳边警告他,如果你死了,我就去找别人,傅云辞的血压才奇迹般地维持住了稳定,而后慢慢地攀升回正常值。
听完盛言书的讲述,客厅内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安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