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脸上的目光像刀子，一寸一寸剌着他的皮肉。
明明只是错觉，傅深却仿佛已经闻到了皮开肉绽的血腥味道。
他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下，强装镇定地撕开泡面包装袋，往滚开的水中下面饼。
一边下，傅深一边祈祷，菩萨保佑少夫人只是在出神。
否则他会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傅深心里慌的一批，傅云辞同样不好受，他的神经已经紧绷到极限。
换做其他人赢得了少女的青睐，他会毫不犹豫一刀送他上西天。
但傅深……
“他的血管很不错。”
少女脆生生的，似黄莺出谷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小方天地内紧张到窒息的气氛。
她不着边际的回答让心思各异的傅云辞和傅深同时一愣，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荒谬感。
尤其是傅云辞，简直哭笑不得。
短短的几分钟里，他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像犯了滔天大罪的恶人，站在审判台上痛苦而绝望地等法官判决。
而少女的注意力居然在傅深的血管？
作为当事人的傅深心情格外复杂。
说不开心吧，他的小命保住了。要说开心吧，他也实在寻不出开心的点。
毕竟，被一个医生夸赞血管漂亮，就跟屠户在宰猪前赞美五花大绑的猪肉质紧实，口感应该不错没什么区别。
越想越别扭。
傅深默默扯下挽起的袖子，挡住了手臂上的血管。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谢嘉芙没能察觉到傅云辞他们两人惊愕的情绪。
她指了指傅深的手背，由衷地赞叹道：“瞧，柔软有弹性，厚薄适中，教科书级别的。”
少女精致昳丽的小脸上写满了真诚与欣赏，足以看出她这一番话确确实实发自真心。
傅云辞眉眼间堆积的阴郁散了些许。
他面无表情地瞄了眼傅深的手，薄唇微启。
“那我的呢？”
不是吧，这也要比？
谢嘉芙闻言呛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傅云辞。
傅深见怪不怪地用筷子搅了搅面条，暗暗腹诽，京州醋王，功力见长。
青年眸如点漆，乌黑的瞳仁似一汪幽潭，水波潋滟间跃动着类似控诉的光泽。仿佛在说，你为什么夸他不夸我？
原本谢嘉芙就有些心软了。
如今一见傅云辞这幅大狗狗一样委屈巴巴的样子，哪里还狠得下心肠。
“你的和他的不是一个档次。”
在吹彩虹屁方面，谢嘉芙是专业的。
她笑眯眯地看着傅云辞，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你的是历史书级别的，三千年难得一遇。”
什么样的血管三千年难得一遇？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编出来忽悠人的。
傅云辞不傻，他很清楚谢嘉芙这么说不过是想讨他欢心。
可他心甘情愿上当受骗。
“是吗。”他笑了笑，眉眼柔和蕴满了欢愉：“我倒是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精贵。”
“现在知道也不晚呀。”
谢嘉芙笑意盈盈，一双紫葡萄般的杏子眼弯成了一道月牙儿，俏皮又乖巧可人。
傅云辞被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可爱到了，心头一软，情不自禁地生出一股奇异的冲动，想要亲亲少女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不过碍于傅深在，少女脸皮子又薄，傅云辞按捺住冲动，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他颔首应了句福宝说得对，而后调转视线，意味不明的目光聚集到了傅深手背。
坐在另一侧的傅深看着两人眉目传情，你侬我侬的样子，正后悔方才没有跟傅厉一起去溪边剖兔子，忽而感觉手背一阵‘火烧火燎’。
不是吧。
傅深浑身一激灵，暗叫不好。
少爷似乎真的在考虑要不要把他的血管剥下来，讨少夫人开心啊。
就在傅深心惊胆战，唯恐自己会被剥皮抽筋的时候。
傅云辞开口了。
他说：“福宝夸赞傅深血管，是想借来做研究吗？”
“是啊。”
注意到往锅里打鸟蛋的傅深全身重重一抖，一双手颤的跟筛糠似的。
谢嘉芙掩唇偷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最近在研究血管移植的新课题，傅深的血管很合我心意。”
“那……”
“其实少爷的血管更漂亮。”
傅深没兴趣当残疾人，更不想当标本，于是赶在傅云辞回答前反应极快地把话题转到了他身上。
傅云辞略微意外地挑了挑眉，倒也没反驳他。
“我知道啊。”
谢嘉芙毫不稀奇地点点头，道：“可他我舍不得扎哎，所以只好打你的主意了。”
“傅深你血管那么漂亮，让我截一段吧，一小段就行。”
少女咧嘴一笑露出了两个小虎牙，天真无邪的笑容再配上她嫩如青葱的指尖捏着的那柄手术刀，活脱脱一个游戏人间的小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