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第二天还要上课,江家离京州大学太远不方便,吃罢晚饭又聊了会家常,傅云暖和江景怀起身回青竹巷。
上了车,原本笑容满面与江老夫人和江母挥手告别的傅云暖笑意微敛,与江景怀说了句,有些累,先睡一觉,便阖上了眼睑。
江景怀寻了块毯子,盖在了她肚子上。
他不是傻子,自然能察觉到傅云暖情绪不对。
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基本没动筷子,和他说话亦是爱搭不理,别别扭扭。
这些情况,以往从未出现过。
颖悟绝人、世事洞明如江景怀,面对此种状况,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难不成他方才说错什么话,让她伤心了?
安静坐了一会,江景怀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也许傅云暖是因为他的某句话不开心了。
他扭头看了螓首蛾眉、沉默不语的少女一眼,闭上眼睛,在脑中整合、复盘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意图从中找到她心情波动的答案。
司机车开的既快又稳,不出四十分钟,便到了青竹巷。
“云……”
江景怀正准备唤醒傅云暖,后者先一步睁开了眼睛,朝他似有若无的笑了笑,开门下了车。
从那笑容里,江景怀感受到了些许的冷淡。
他心口蓦地一抽,薄唇微抿,拿上江母给傅云暖带的她爱吃的糕点、零嘴,跟上了少女的步伐。
傅云暖心里憋得慌。
她一直以来都很笃信,一定会和江景怀携手一生,白头偕老,之死靡它。
然他今天的答案,让她有些失落,甚至是失望。
少女脚步不停的回了自己屋子。
晚了一步的江景怀在她门口站了会,转身先将手里的东西放好,然后去厨房烧了开水,泡了壶傅云暖最爱的祁门红茶,扣响了少女的房门。
“云暖,外面月色正好,我备了些茶点,一起出来赏月吗?”
坐在化妆台前发呆的傅云暖回过,她颔首思索片刻,打开了房门。
温文尔雅,金相玉质的青年冲她轻柔一笑,拉着她的手来到院内石桌边坐下。
糕点、茶水、水果,石桌上摆放的无一例外都是傅云暖喜欢的。
在照顾傅云暖方面,江景怀真的无微不至到了极致。
傅云暖见了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又酸又涨、五味杂陈。
“我妈听说你喜欢吃豌豆黄,特地找知味阁的大厨学了一手,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江景怀用筷子夹了一块豌豆黄送到傅云暖嘴边。
青年眉目温和,一双琥珀色眼瞳又黑又亮,仿若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星河大海,每一颗星子都蓄着一份柔软一份情意,浓烈到能将人溺毙。
有些女孩子,就像小小的蜗牛。
外表瞧着坚不可摧,内里柔软的不可思议。
她们生着一双天生敏感的触角,善于捕捉旁人的情绪,尤其是重要之人,对方态度上一小点的转变,哪怕只是头发丝那么细,都能被她们轻易感知。八壹中文網
而后胡思乱想。
傅云暖就是这样的姑娘。
幸运的是,傅云暖有江景怀。
温柔强大,义无反顾的爱着她。
他欣赏她的好她的美,包容她的缺点与不足,如同中世纪的骑士,坚定而稳重的守护着他的公主。
望着这样的江景怀,傅云暖一时不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感动自是有的,更多的,是不理解。
不理解江景怀明明对她事事上心,明明喜欢她,却连句娶她都不愿意说。
或许他只是玩玩而已。
这个念头,好似一把刀,在傅云暖脆弱的心脏开了一条口子,冷风夹带着冰霜疯狂剐蹭着伤口创面,疼得她手脚生寒,太阳穴阵阵抽搐。
不行,傅云暖,在没弄清楚之前,不要胡思乱量。
福宝说过,男女思维存在差异,遇事定要先沟通,莫急着下定论,万一中间存了误会,争吵伤感情。
傅云暖攥紧手心,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勉强压下了失控的思绪。
在江景怀满怀期待的眼神下,她张嘴咬了一小口豌豆黄,笑着赞了句:“清香绵软,甜而不腻,好吃。”
“那就好。”
见她笑了,堵在江景怀心口的那块大石跟着落了地。
经过车上的几十分钟,他大概琢磨出了傅云暖不开心的原因。
“我……”
“那个……”
江景怀刚要解释,好巧不巧的与想解决问题的傅云暖撞上了。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皆是一顿,哪知在互相谦让的时候,又碰上了。
傅云暖浅浅勾唇,语气轻柔:“我先说吧。”
“我知道我可能是钻牛角尖了,但不问清楚,它会成为我心里的一个疙瘩,江景怀,我很认真的问你,你与我在一起,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真切切考虑过以后的?”
话毕,可能怕自己问的过于委婉江景怀不懂,傅云暖抿唇,又添了一句。
“或者我换个问法,你有没有想过娶我?”
说出这几句话,已经耗光了傅云暖近段时间所有的勇气。
从前的她是隐忍的。
只要不是至亲至爱之人受到伤害,她可以把所有的委屈藏在心底,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等没人的时候,一个人缩在角落,默默疗伤。
但后来她懂得了,沉默,永远无法真正解决问题。
只会让原本相爱的两个人互生嫌隙,渐行渐远。
傅云暖舍不得。
所以这回,她想遵循谢嘉芙的意见。
与江景怀好好沟通。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
江景怀答得斩钉截铁,他握住傅云暖垂放在腿上的柔夷,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云暖,我这个人没什么太过远大的抱负,娶你是我今生最大的愿望,其次是孝顺父母,完成理想。”
“那为何以前每每提到这件事上,你都会找借口避开,方才你母亲问你,你又为什么不正面回答。”
反正已经开了口,傅云暖干脆把潜藏心中的不满毫无隐瞒的全盘托出。
面对傅云暖近乎咄咄逼人的质问,江景怀不仅没有半点不耐烦,还露出了丝丝笑意。
他还道她不在乎他。
原来,过往种种他家小朋友都记在心里了。
“你太容易害羞了,从前避开是怕你会不自在。”
江景怀替她将额前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语气柔软的能拧出水来:“要不要嫁给我的选择权在于你,我无权在没经过你同意之前,自作主张去应允我母亲。”
他想给予她足够的尊重。
青年一字一句,细致柔和,如涓涓细流,一丝丝沁入傅云暖心田。
她心中升起无数愧疚,鼻子一酸,泪珠不争气的从凤眸滚落,滴在了两人交握的双手上。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没有对不起。”
江景怀动作轻柔地替她揩着眼泪,语带笑意欣慰地道:“你能与我袒露心声,我很开心。”
“日后如果再遇到想不通或者不高兴的事,也定要跟今天一样,大声地诘问我,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傅云暖红着眼眶点点头,主动投入他怀中:“若是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也一定要指出来,莫要为了迁就我,委屈自己。”
“可我不觉得那是迁就。”
江景怀吻了吻她嫩白的额心:“我很享受你跟我撒娇,跟我闹别扭,甚至发脾气,我希望在我这,你能做最真实的傅云暖。”
青年的希冀,永远环绕着她。
仿佛他这个人生来就是为了保护她,给予她温暖的。
心底又酥又软,傅云暖眼泛泪光,昂头亲了亲江景怀唇角。
有句话她藏在心底从来没和江景怀说过。
她素来都是黯淡的人,是他给了她漫天星光,让她也有机会,能成为照亮别人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