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北道,偏西的高山之上,这里依旧积雪覆盖,雪与林相衬其间,云雾飘飘,颇有几分普萨神的神秘之感。
山林中,数百匹野马在奔腾。
一片松树阔林地带,数十名穿着绯色袈裟的番僧正手持拨擦,韦陀杵,降魔禅杖,金刚圈,他们并坐成一排排,嘴里诵读着经文。
离这些番僧不远的地方,则是清一色穿着北方狼裘的壮汉,这些的脸上,脖子上,额头,手臂,纹着不同形状的刺青,有苍鹰,有雪狼。
更有古老的极北巫师手持狼牙巫幡,烧着动物的骨骼,没有狼烟,火焰闪着冥光。
北道一处寨内,更是有三百名大金的精锐狼骑伏蛰,等待出击命令,这些大金帝国的狼骑士兵身材魁梧,或是光头,或是扎着翘独辫,他们的眼里,充满嗜血。
山寨的最高处。
则是数十名扎着红丝带的北方狼女,这些女人身材窈窕,皮肤泛着古铜色,神色妖艳,打扮粗犷,野性十足。
小重山演武场上的剑光,让这些狼女深蓝瞳中充满对男人的征服欲。
北方的糙汉子,这些狼女只能以毒鞭伺候。
她们在大金帝国,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以母系为主导繁衍和掌控村落,有享用不尽的男人。
“阿依玛,看见了吗,这就是南人世代称赞的江湖,那耀眼的剑光,是江湖的强者,那样的男人,他们的五官很精致,他们的剑令人眼花缭乱,他们的招式精妙,他们曾有人能一剑劈开天神山,连我们的天神都要礼让三分,但,那已经是三百年前的屈辱了,如今,我们需要这些男人为我们舞剑,供我们取乐。”
高大的男奴肩膀上,一名极具野性,眼睑下方纹着曼陀花图腾的女子手持铁鞭,狂傲的指着小重山以及山脉中的凉城,肆意的挥舞着手中的鞭子。
那个叫阿依玛的女子身上穿着珍珠玛瑙,长发绣辫,古老的铜铃在她身上被风吹响,发出清脆的声音。八壹中文網
“阿卓,你说得对,大奉的君王在为我们选出最有价值的男人,而我们的目标,就是用大金的三百狼骑,让这些有价值的男人屈服在我们的皮鞭之下。”
嘶。
嘶。
几条毒蛇攀爬在这些红衣女子的身上。
这些红衣女子收敛起无尽的骄纵狂傲,单手横在胸前。
“拜见祭司大人。”
一名杵着寒鸦拐杖的老妪缓缓走来,她的眸子深邃如墨,黑瞳中又泛着比毒蛇还冷的幽芒,她枯瘦如柴,面容丑陋,佝偻的身子快与地齐平。
老妪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们没有见过真正的男人,你们也没有见过真正的人间美色,不要急躁,当月神出现的时候,才是你们行动之时,你们的皮鞭驯服得了北蛮野人,却敌不过男人手中的剑,手中的刀。”
“我见过真正一剑横空的剑客,也见过雄霸天下的刀客,看见了吗?”老妪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指着演武场上的冲天剑气,“那里就有一位真正的剑客,他如同朝阳一样明亮,你们要趁着它还可以掌控的时候,掳到大金王庭,把他献给伟大的单于女王。”
“是。”
众红衣女子齐齐应答。
“狼骑会为你们开路,但想要征服他们,还不够,所以,我给你们带来了天神赐予的曼陀药。”老妪取出一个巨大的葫芦交给阿依玛,“骑上你的雪雕,迎着风,把它洒向那一座山。”
阿依玛不服气道:“祭司大人,他们的剑,当真那么厉害吗?”
“是的,希望你不要见到,我的孩子……”
……
演武场上的剑光明亮了很久很久。
它又消失得那么突然。
仿佛天地间有一道光洒下来,如同神明对凡人的恩赐那样。
当剑光暗淡后。
众人才猛然间惊醒过来。
他们在思维停滞的时间里,错过了一场对剑道的邂逅,那是触及剑仙世界的真谛,真理。
很多武者,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想要在溃散的光影里找回些什么。
但他们得到的只有茫然和疑惑:
刚刚发生了什么?
陈留王陈赊凝望着天空的巨剑,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刚刚那两道剑光,好似后来多了一道,但很可惜,那一道剑光,不是他发出来的,消散的光影,也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在他的思维里,整个大奉,都是他的,未来他将会主宰天下。
一缕天光,竟然落进了凡尘。
是谁那么幸运?
他在四下寻找!
嗒。
嗒。
是血滴落的声音。
只见不远处,这位剑阁之主的记名弟子钟岳,此时仿佛已被他的佩剑剥走了所有的修为,他依旧紧捏着剑鞘,但是,守心剑却已经不见了。
他没有抓住自己的佩剑。
也失去了本心。
剑仙的意志,摧毁了他所有的生命本元,他一点点的扭动脖子,看的人,不是白玄素,不是鬼影儿,也不是那个孑然站在一处审视着世间男子的叶青莲。
更不是陈留王。
他逐渐暗淡的目光,看向脱离人群的那一道身影,那一道平平无奇的身影。
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
他的喉结蠕动,想要开口说话,却只是嚅嚅几下。
他一点点的抬起手。
还没有指到陈子安,身体就向后倒去。
人群突然躁动。
谁也没料到。
天下五剑客的钟岳,会以这种方式结束掉他的生命。
他无法掌控自己的剑,被剑反噬。
这一刻,人们才意识到,柳剑仙早就已经将剑道传承交到钟岳的手上,就在紧握的剑上。
只是。
他把握不住。
“废物。”
陈赊面色阴冷,钟岳投靠他,让他觉得可以谋划剑阁为自己所用,可又有些嫌弃钟岳在剑阁的地位不够,钟岳本可以拥有一切,可随着他的死去,一切都烟消云散。
对于陈留王而言,就好似突然已经得到了剑阁,又一下子失去了。
心中的不甘,连死人都要怒骂一句。
鬼影儿仰望天穹,虽然他刚刚亦被那一道剑意压制,可剑意消散的一瞬间,他还是捕捉到一些剑道感悟。
只是。
他更多的,是沿着那一道剑光的轨迹,一点点的找寻。
怎么又是他?
陈子安。
看他那站在那一动不动,脸色平静。
“一个精通医术的人,也能从剑光中学到施针的玄妙吗?”
鬼影儿哂然一笑。
否定了心中的那一丝猜忌。
可他收回目光时,又觉得陈子安的背影,好似在哪里见过。
“若是他愿意学剑,我倒可以教。”
鬼影儿心神收敛,感悟最后的那一丝剑气中暗藏的剑道。
比起鬼影儿的豁达。
纯阳剑白玄素则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剑阁钟岳死在自己的剑下。
他则控住了自己的佩剑。
相较而言。
这算不算是一种胜利呢。
他悄然吐出一口浊气。
无论怎样,背负的纯阳剑之名,背负的天宗之名,背负的剑道之名,都不允许他有任何名誉上的损失。
他甚至还细心的去整理一下被吹皱的衣服。
一个正道剑客。
要保持与凡人足够的距离感。
至于刚刚的那一缕剑气,他自是不屑于去感悟的,天宗传承道门正统,他有足够的骄傲去傲视剑阁,哪怕柳宗已经是剑仙,他也有信心成为下一个剑仙。
“我要的,是万剑池中的万剑臣服,最好能得到天子剑。”
白玄素看向那高高的巨剑。
曾经,这里的一切,都属于道门荣耀。
如今,却被大恩寺的僧人把守着。
刚才的异动天象消散。
对白玄素而言,仿佛只是刮了一阵风而已。
他已波澜不惊。
只有这样,才能是合格的剑客。
五剑客当中唯一的女剑客叶青莲一双眼睛假装四下张望后,目光移向陈子安。
她摊开手心,掌心中,一道红色的真元凝练出一把如簪子大小的剑。
——红尘剑。
一把无形无质的剑,也是唯一一位没有入剑仙而凝练出剑灵的剑客。
几年前,她被书院书生无情抛弃,一夜白头,以心为炼狱,炼出一把红尘剑。天下负心男人,皆被她以红尘剑杀死,夺其心,削其头。
她掌心的红尘剑,并没有受到刚才的剑意影响。
自然而然,她能注意到更多的细节。
那个站在光影下的男人。
就是陈子安。
她虽然是剑客,却从不信任手中剑。
如同不信任天下的男人一样。
所以。
她在寻找,寻找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就在刚刚,她的红尘剑虽然没有受影响,却臣服于那个站在光影里的男人。
“小郎中?”
“陈……陈子安?”
叶青莲在思索关于陈子安的一切。
“如果你是个花心的男人,我就把你杀了,挖你的心肝下酒。”
叶青莲用手撩动秀发。
忽然,她发现在人群中,也有一个女人面有媚色,在有意无意的注视陈子安。
“那个女人是魔教邪女雁飞鸿?咯咯咯,真是有趣呢。”
叶青莲起身,手一握,把红尘剑藏起来,眯着靠近陈子安一些,“如果你是个专一的男人,我就救你一命,如果你不是,我就把那个女人也杀了,把你们这对狗男女埋在一起,你要好好把握呢,不要让我来替你们做选择。”
整个演武场,骚动的骚动,发呆的发呆。
袁罡一个人还坐在刚刚陈子安分他酒的地方,他仰躺着,看着清朗的天空,他的袖子里,藏着一枚特殊的玉佩,他感慨道:“天机啊天机,袁某的占卜之术,比你还是差不少,原来你最后的一卦,根本不是算什么国运,而是算那个孩子的命格……我只不过是站在你肩膀上,窥探到一丝丝天机而已。”